贺清道:“为何会叫青庐?”“呵呵呵,老夫刚来时也问了世子。他说皇帝本想直接叫安南王府别院,是他执意要叫青庐,说是’青丝白头、寓意甚佳’。皇帝本不愿答应,后来又说’青出于蓝、而甚于蓝’,倒也不俗,就应了他。”老人推开大门,迎贺清入内:“世子执意要叫青庐的地方,说是有人要来,老夫自然以为是世子妃。还请公子见谅老夫失言……此后公子住在这儿,唤老夫福伯即可……”贺清跟着老人入内,果然如老人所言,府内一应事务如旧。正欲上后山,沈二在旁轻咳提醒:“公子,是时候去醉墨楼了……”贺清闻声朝福伯躬身行礼:“福伯,贺清与故人有约。你且歇息,我晚些再来叨扰。”说着,出门随沈二往城东走去。城东醉墨楼,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远观如同置身太湖水面之上。沈二带着贺清穿过醉墨楼,走到静街一处不起眼的破屋前,推门而入。破屋内灰尘满布,似久无人居住。沈二目不斜视,径直穿过正堂,带着贺清小心翼翼走过荒草丛生的后院。突然间柳暗花明,一处绿树成荫的别院映入眼帘。沈二走向前,对着看门的小厮微点了点头。小厮点头致意,朝身后的贺清恭敬行了一礼,转身把大门打开。大门之内,数十名沉默静坐之人闻声转过头来,看见沈二向后退了一步,让到贺清身后。贺清向前一步,朝屋内之人深鞠一躬:“各位叔伯兄弟,别来无恙。子梧给各位行礼了。”“公子—”屋中之人纷纷站起回礼,正中主座之人向前两步走到贺清跟前:“公子,沈二,一路辛苦,快进屋坐!秋儿,快给公子上茶。”众人簇拥着贺清上座,刚坐定,身着碧色长衫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双手奉茶恭敬递到贺清手上。“舍妹沈秋。”贺清闻声抬头,见眼前之人云髻雾鬟、香腮如雪,举手投足自有风流,面带微笑朝她颔首致意。沈秋香腮飘红,含羞带怯低下了头。一盏茶后,贺清放下茶杯,朝主座之人道:“承之兄近来可有京城的消息?沉香可有密信到?”“公子,自你离京后,太子少师顾辞大人因替贺将军求情触怒陛下,现已告老还乡……多名曾受贺将军提携的官员,御史崔言、大理寺少卿郑梦桥等都被贬偏远之地……贺家……”沈昱看了一眼贺清,见他神色平静,继续道,“贺家三族……已于日前……于午门……”“啪……”“咳咳咳……”贺清手中的青花瓷杯掉在地上,碎了满地。贺清手抚着胸口,剧烈咳嗽不止。沈昱举起一杯新茶,轻拍贺清后背:“公子,没事吧?”贺清眼前一片朦胧,耳畔有清晰的声音在回响。“……吾辈从水,以后就叫贺清吧……”“……二哥,玉尘哥哥来了吗……”“……二哥,栖玄寺的樱花开了……”“……二哥,我让父亲在金陵给你建一个沈园可好?”贺清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睁眼时目露血丝、声音嘶哑:“无妨。如此说来,目前朝中已成丞相一家之言,宫中呢,可知宫中情况如何,太子殿下和天乐公主可还好?”“请恕沈某无能,这深宫之事未有打探到……”“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说着接过沈昱手中的茶,轻啜一口,蹙眉思索半晌,放下茶杯道,“若有其他消息,还请沈兄告知与我。”沈昱道:“这是自然。”“目前沈府旧人皆在南郡至金陵沿线……沈二,”贺清回头朝沈二道,“北境那边,你去一趟西域找单大哥,看有何消息。”“公子放心,沈二即刻就去。”贺清整理衣袍,起身朝堂中众人郑重行礼:“家父在时,府中门客三千,子梧懵懂忠孝节义。如今见诸位,方知何为义薄云天。子梧替吾父、替沈家谢过各位……”“公子使不得,”沈昱上前一步扶住贺清,“座下之人皆曾受恩于沈大人。若非沈大人,世上恐怕早无我等。如今能为公子尽绵薄之力,我等求之不得……”见贺清起身,沈昱继续道,“公子此番可要在吴郡常住?眼下沈二不在,可让舍妹……”“无妨。”贺清摆手,“恩师宋濂的府邸就在此附近,子梧还需去一趟宋府,今日就先告辞了。”说罢环顾众人,请辞走出门外。城东宋园,门有莲花池,内有太湖石。石下锦鲤往来穿梭,花开并蒂、锦鲤成双。贺清绕过正门,绕到幼时出入的西角门。还未靠近,西角门突然打开,七八名童子簇拥着身量颀长、眉清目秀、看似弱冠之龄的翩翩公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