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心内纳罕,娘子自从到了长安便极为忌惮宝蓝和赭『色』,哪怕只是府中几位年长的管事穿,也势必令其马上换去。
“是。”他亲自取出那两块布料递给身后的仆从。
滕玉意又补充道:“库房里若还有这两『色』的布料,统统拿出去赏给阿爷的部下,往后也不要收这两『色』的布料进府了。”
她挑拣一晌不甚满意:“库房里还有旁的布料么?”
程伯没想到滕玉意对此事这般重视,猛然想起再过半月就是老爷的寿辰,心里闪过一念,娘子该不是想亲自给老爷做衣裳吧。
他喜出望外,颤声说:“库房还有,老奴这就去拿。”
过了片刻,程伯带人抱着布料赶回来,这回全是上等缭绫,另有吴越等地产的异样纹绫纱罗,轻软光洁,抚之如镜。
滕玉意皱了皱眉,这已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了,但她仍嫌不足,眼下已经仲春了,再过两月就入夏,阿爷每日在军中忙庶务,衣裳穿在身上,自然是越凉爽越好。
依她看,蔺承佑身上那几件就很好,可惜他那是宫里之物,想搜罗都没地方搜罗,听说西市常有异国来的昂贵绢彩,要不到西市去转转?
她想到做到:“这些都不够好,过两日我去西市亲自挑吧,端福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吧,让端福陪我去。顺便再到尤米贵的生铁行附近转转,最好能早些找到线索。”
做完这番安排,滕玉意回院子里沐浴,出来换了一套干净襴衫,只觉得浑身骨头又痛。
学武真不容易啊,她『揉』着酸疼的肩膀感叹道。
她『摸』到窗前矮榻前,摊手摊脚一躺,正要□□绒送“美人锤”进来,忽觉小涯剑发起烫来,她一愣,忙又扬声道:“我要睡一会,你们别进来吵我。”
说罢轻轻敲了敲剑柄,低声道:“出来吧。”
小涯先没动静,过了好一会才慢腾腾钻出来,滕玉意一看他的模样就吓了一跳:“你生病了?”
小涯眼窝凹陷,脸颊干巴巴的,绿豆眼本来精光四『射』,如今又小又无神。
小涯有气无力爬到矮榻上,像滕玉意方才那样摊手摊脚一躺:“你总算想起老夫了。”
滕玉意心里发慌,剑灵也会生病么:“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要喝酒?我这就给你去拿。”
小涯举起一只小手拽住滕玉意的衣袖,微弱地摇头:“没用的,前夜我帮你抵御尸邪和金衣公子,其中一只邪物的福报落到了你头上,我刚才闻过了,你身上的煞气都小了不少,但我就倒霉了,杀死这等邪物最耗灵力,本来一个月供奉我一次即可,这下子提前了,你得赶快给老夫弄胎息羽化水,不然我灵力就没法恢复如初了,快去吧,就在青云观。”
滕玉意一愣,原以为小涯是戏言,想不到竟是真的。
她蹲到榻前焦声道:“非得蔺承佑和绝圣弃智的浴汤水么,别人的成不成?”
小涯困倦得直打呵欠:“不成的,长安城只有他们师兄弟是三清童子身,胡『乱』弄别人的浴汤只会把老夫的灵力弄弱。”
滕玉意起身焦急踱步,偏偏绝圣和弃智去了洛阳,不然还可以找他们想法子,现在怎么办,无论青云观还是成王府,守备都极为森严,偷是行不通的,难道要当面向蔺承佑讨要他的浴汤?
这样做也太厚颜无耻了,而且即便她讨要,以蔺承佑的『性』子,不但不会给她,兴许还会狠狠排揎她一通。
“立刻就要么?”
“不能超过三日,你尽快想法子吧。”小涯越说越困倦,头一歪,干脆在榻上打起了呼噜。
滕玉意心内焦灼,在房中团团思量对策,忽然瞥见桌上的泥金帖子,圣人和皇后视蔺承佑如亲子,皇后的阿爷做寿,蔺承佑理当前去贺寿。既然要宴饮三日,想必那辋川的别庄有浴池,要不让绍棠帮她……
蔺承佑并不知道有人惦记他的浴汤,从彩凤楼出来,他先是带着俊奴回青云观好好歇了一晚,次日一早送绝圣和弃智上车,叮嘱他们别在道家盛会上丢脸,之后便到大理寺整理案宗,一忙就是一整天,出来时已是傍晚,找了侍从宽奴一问,滕玉意居然还没把玄音铃送还给他。
蔺承佑暗想,有意思,都一整天了,滕玉意怎么也该想起来了吧。
这东西世间仅此一串,本来藏在师尊的百宝箱里,那日他好不容易撬开百宝箱偷出来,打算先借给滕玉意用几日,过后再给阿芝,结果给出去就没影了。
该不是送到青云观去了?正要派宽奴去青云观询问,得知圣人牵挂他,只好先纵马回了宫。
帝后这几日寝食难安,惟恐蔺承佑捉妖时有个闪失,昨日听说已经顺利降服二怪,悬着的心勉强落了地,又得知蔺承佑受了伤,当即派宫里的几位老人和余奉御出宫,一伙人在大理寺堵住了蔺承佑,给他重新包扎上过『药』才作罢。
饶是如此,皇帝依旧放心不下,蔺承佑一进宫,他便捉住蔺承佑亲自察看伤口,确认没残留妖毒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皇后刘冰玉在旁给皇帝递『药』粉,“师公不在长安,爷娘也不在长安,你说你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该如何是好。”
蔺承佑笑着翻身下榻:“侄儿错了,本想着是些皮外伤,派人报了平安也就够了,本意是不想让长辈担心,哪知反害两位长辈挂怀,都怪侄儿思虑不周,下回必定早些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