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差不多了,霍维章打个酒嗝,摆摆手制止萧震再次倒酒,他黑眸明亮地盯着萧震,口齿清晰道:“萧兄,我霍维章这几年,第一次与人喝酒喝得这么痛快,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不知萧兄愿不愿意认我?”
萧震喝了不知几坛,面色如常,眼睛却亮如星辰,颇有些醉意了。听完霍维章的话,他放下酒碗,诚心道:“霍兄有勇有谋,酒量过人,萧某由衷敬佩,能与霍兄结交,萧某荣幸至极。”
“好,再来一碗!”霍维章抓起白瓷大海碗,倒上酒,再次与萧震碰了碰。
男人们力气大,海碗碰撞,酒水四溅。
一碗喝了个底朝天,霍维章拍拍胸口,看着萧震道:“既然是朋友,我有一惑,还请萧兄坦言相告。”
萧震奇道:“霍兄请说。”
霍维章看看堂屋门口,他略朝萧震倾身,低声问:“我曾听人私下议论,萧兄拒绝李雍的提亲,真正缘由,是你与阿满她娘朝夕相对,日久生了情?”
萧震闻言,酒意去了大半,剑眉深锁,怒火浮于面上:“霍兄听何人所说?”
那语气那神色,仿佛霍维章说出一个人名,他马上就杀过去宰了对方。
但这种愤怒,可能是因为他被冤枉诬陷了,也可能是,隐私被拆穿恼羞成怒。
霍维章摇头道:“这么说的并非一两人,萧兄身正影直,便无需介意。”
萧震怎能不介意?冷声道:“我光棍一个,不畏人言,但弟妹恪守妇道,不该招此非议。”
霍维章总算看出来了,萧震光明磊落,与苏锦确无私情。
既然如此,霍维章不再啰嗦,坦诚道:“不瞒萧兄,半月前我在街上偶遇阿满她娘,当时就惊为天人,回到府中日思夜想。”
“嘭”的一声,萧震拍案而起。
霍维章紧跟着跳了起来,抢在萧震逐客之前道:“萧兄先别生气,请听我把话说完,确实,我今日主动找你,存的是利用你接近阿满她娘的心,但咱们投缘,我不想因为女人丢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友。这样,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否反对我去求娶阿满她娘,只要你反对,我立即收心,终生不再肖想阿满她娘。”
萧震冷声道:“那就请霍统领收心,别再惦记良家妇人。”
“行行行,都听你的。”霍维章先好言安抚,硬是将比他高壮的萧震摁回椅子上,殷勤倒酒。
萧震仍不解气,不喝。
霍维章坐到他对面,疑惑问:“萧兄的意思我懂了,只是我不明白,既然萧兄对阿满她娘无心,为何反对她改嫁?她今年才二十出头吧,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妇人,你忍心让她夜夜独守空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苦熬半生?似她这等年纪的寡妇,大多都会选择改嫁,再觅良缘。”
萧震怒道:“与你无关。”
霍维章叹道:“倘若她不想改嫁,那确实与我无关,如果她有心改嫁呢?不是我自夸,整个凤阳城的青年才俊,除了你与王爷家的公子们,再没有强过我的,只要她愿意做我的妾室,她要什么我给什么,她的一双儿女我也会视为己出。”
萧震讽刺道:“你以为她会当你后院的妾室,日日与人争宠?”
霍维章早有准备,笑道:“有了她,哪还需别的妾?她应了我,我便打发掉家中的八房小妾,我那正妻早就无宠了,她也不争,苏氏到了我的后院,便是名符其实的女主人,专房专宠。萧兄也别急着替她拒绝,她现在的身份,要么做穷人妻,要么做富人妾,你去帮我说项说项,她未必不应。”
萧震从未想过,苏锦有朝一日会改嫁。
可霍维章有句话说对了,她那么美,那么年轻,真的甘心一辈子为冯实守寡吗?
“萧兄,我对苏氏是真心的,烦请你替我探探她的口风,成了最好,不成我也好趁早死心。”霍维章起身,朝萧震行了个大礼。
萧震抿唇。
霍维章若藏着掖着,他定将之轰出大门,但霍维章坦坦荡荡,他若发作,倒显得不讲道理。再者,今日霍维章被苏锦吸引,明日苏锦出门,会不会再招惹哪个男人?不如趁这次霍维章提亲,他彻底摸清苏锦的打算,只要她想守寡,他定会保她安稳。
思虑过后,萧震沉声道:“好,我替你去问,若她无改嫁之心,还请霍统领言出必行。”
霍维章大喜,感激道:“萧兄放心,霍某好色,但取之有道,绝非地痞流氓之辈。”
送走霍维章,已是一更天,萧震不可能摸黑去找苏锦,一个人自行休息了。
但他睡不着。
萧震想到了老家的姑母,他只有一个姑姑,那也是父母死后,他唯一认的亲人。姑姑命不好,第一次被祖父祖母许给了一个酒鬼,酒鬼喝多了便打人,姑姑一直忍气吞声,终于有一日,酒鬼醉酒滚下山坡,摔死了。
酒鬼的爹娘要姑姑守寡,祖父祖母也希望姑姑守寡,姑姑守了两年,后来遇见一个对她好的镖师,姑姑毅然跟着镖师走了,去了一个远离故乡的地方。两个村子的人都骂姑姑不守妇道,只有被姑姑接走的萧震知道,姑姑过得很好,夫妻恩爱,儿女成双。
现在的苏锦,与姑姑当时差不多年纪,姑姑会喜欢上别人,苏锦会不会?
萧震左右为难。
他既希望苏锦为冯实守寡,一辈子都记着冯实,又不忍一个花似的女子,孤零零过一生。
罢了,这是苏锦的事,交给她做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