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雷德刚想要继续讥讽,他本就是这许多次的会议中最为活跃的一员,从前多数的不欢而散也是出自他的因由,他张开了嘴,想要将吐出锥心之语,就看见从少女身后探出头的男孩。
他看见对方眼神清澈,笑容腼腆中带着点忐忑,见到他盯着他,似乎有些羞涩,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他就卡住了。或者说,是这张桌子上的氛围一瞬间就转变了。
但莫德雷德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目光迷茫,右手不自觉摸了摸下巴,想了半天,也没办法从空空的脑子里挖出什么话,他吞吞吐吐道:“嗯……啊……你刚才……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少女依旧恶狠狠地盯着他,她就像是一位孤独而勇猛的战士,哪怕是面对着即将到来的血色的未来,也能够毫无畏惧地将所有的风暴都阻挡在前,她一字一句道:“我是说,我不会让你们这群人……”
“叮——”一道清脆的响声,是手指敲在剔透的酒杯上的声音,所有人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是兰斯洛特。
他像是遭遇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难题,死死地皱紧眉,见到一大一小的两人都向着他望来的时候,他不自觉地便舒缓了眉头,收敛完所有的情绪,他笑了起来道:“这可不是由你决定的。”
梅林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是唯一一个感觉到了方才刹那间变幻的人,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看过,他无声地轻笑了出来。
少女咬牙:“别以为你们可以……”
高文叹了口气:“唉,你太霸道了,兰斯洛特。‘圆桌会议’当初在邀请我们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说过,若是不接下名号,就会有什么惩罚。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你不应该将你的手段用在他们的身上。”
兰斯洛特立刻就望了过来。他知晓在这张长桌上一直与自己相对的是何人,虽然高文很少直接发言,但其实,这家伙才是所有人中最难啃的骨头。每一次莫德雷德暴跳的时候,都是这家伙出来打圆场,就像是绵里藏针,将自己的试探一一挡了回去。
可是,之前还好说,他不该在这次也跳出来,更不要说,还暗示他过去的手段有问题……兰斯洛特漠然道:“你在开玩笑吗?只是一些商业手法而已。你自己才是持身不正吧,作为这个国家的王储,你身后天然就站着皇室势力,加入‘圆桌骑士团’,你的野心才是我们中最大的吧?”
高文有一瞬间收敛了笑意,他轻飘飘地看了兰斯洛特一眼,眸中闪过的是令人惊骇的漠然。但这样的表露消失得太快,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他摇了摇头,面上泛出了苦涩之意:“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不是什么王储……”
他看向少女,有一丝羡慕,又有一丝忧伤:“皇家可不是什么善地,如果我也有像你这样可以保护自己的兄弟就好了,可惜……”
他垂下眸,目中黯淡,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就连少女也为他的情绪所感染,剑拔弩张的气势也微微缓和了下来。
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从她的后面悄悄瞧他,他回过去了一个十分友善的笑,与他淡金的发丝、俊雅的面容结合起来,有一种能让人心生亲近的观感。
莫德雷德左望望、右望望,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他将翘起的腿从桌上放了下去,抱着的双臂也放了下去,之前桀骜的神情也温和了下来,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声音里还留存着点方才的尖刻:“喂,我说,你们两个别撕了!现在最该讨论的不该是‘亚瑟王’的问题吗?”
他一句话就让两个人黑了脸,但他却毫不在意地挠了挠脸,他有些结巴道:“要我说,去做什么‘亚瑟王’啊,你这样的家伙,可应付不过来这一桌的坏蛋,要不、要不……我带你回我家……我们一起去玩……”
他哼哧哼哧道:“我可从来没交过其他的朋友……你要是和我回家了,我就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玩……这可是我看在你比我还小的份上……如果你愿意,衣服、食物……什么的,我也可以给你,你、你可以和你姐姐一起住进来……”
他伸出手指挠着脸,话还没说完,红晕就爬上了他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