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勋在浴室里泡了半个时辰的澡。
身为武将,他不会嫌弃边关清苦,但作为出生在定国公府的世子,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曹勋更喜欢讲究一点。
渐渐变凉的水洗去了一身的疲乏,曹勋跨出浴桶,换上一套茶白色的常服。
午后的春光明媚耀眼,落在身上暖烘烘地发热。
这般的安逸,阿九都有些困了,打个哈欠才放下手,瞧见焕然一新的国公爷,他眼睛一亮:“您穿这身,瞧着跟二爷就是一个年纪,京城的闺秀们见了怕是要走不动路。”
随着国公爷年龄见长,这些年阿九听了不少其他将军们对国公爷的调侃,就连皇上也都急着想为主子赐婚。
阿九虽然只有十五岁,不谙风月,可他知道娶了媳妇会有千般好,便猜测国公爷应该也挺想快点成亲。
曹勋瞥他一眼,提点道:“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阿九:“……”
夸国公爷面相年轻,难道还夸错了?
曹勋沿着游廊往前院走去。
阳光照在一根根漆红的廊柱上,工匠的手艺不俗,漆涂得细腻圆融,不见一丝瑕疵。
这与曹勋记忆中的画面不同。
国公府的爵位与宅子都是祖父赚来的,祖父节俭,哪里碰掉了漆也不急着叫人去修,到曹勋记事的时候,正院后宅这边的廊柱有几根已经变得斑斑点点,前院因为要时常待客,倒是维持得光鲜亮丽。用祖父的话说,那叫面子活。
如今曹家出了位皇后,皇后的嫡子还封了太子,潘氏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自然要叫人将国公府里里外外都修缮一新,才符合她的尊荣。
在游廊的尽头往左拐,便是前院了。
阿州与国公府的前总管张泰已经在书房门外等着。
张泰跟曹勋的父亲是同辈,五十多岁了,两鬓微白,无须行礼时脊背挺直,可见身子骨还很硬朗。
看到曹勋,张泰百感交集,半是赞赏半是欣慰道:“国公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刚刚而立之年就收了九州回来,老爷他们九泉之下有知,定当痛饮数百杯。”
曹勋笑道:“几代将士的功劳,怎可皆归于我一人头上,泰叔,里面请。”
张泰跟着他走了进去,阿州留在外面守门。
曹勋坐在主位,请张泰也坐。
张泰摇摇头,看着年轻人的眼神充满了自豪与慈爱:“我知道国公爷为何叫我过来,只是您前脚才回京城,后脚就叫我重新总管国公府,太夫人会怎么想,外人又该如何议论?”
潘氏不是普通的继母,她还是皇后的生母、太子的嫡亲外祖母,张泰觉得,国公爷还是给潘氏留些脸面的好。
曹勋扫视一圈这间曾经属于祖父、父亲的书房,语气平和:“那些都不重要,这是曹家,我想用谁便用谁,难道我这院子的奴仆个个都向着那边,您就高兴?”
张泰哼了一声:“他们敢!”
国公爷远在边关,他们把潘氏当天没关系,现在国公爷都回来了,他们再敢唯潘氏马首是瞻,那是嫌命长。
曹勋:“这些都是琐事,我不想管,还是交给您替我处理吧。”
言外之意,他就是要张泰马上回府当差。
张泰为难道:“当年我那不争气的幺子被人灌多了黄汤,糊里糊涂卷入一场纷争,失手打断了一个小混混的腿,虽然这是别人做的局,可他动手打人乃是事实,只要小混混去报官,他肯定要吃牢饭,更连累国公府落个纵容家仆仗势欺人的污名。潘氏借此事逼我自己请辞,我走了,小混混收了银子同意私了,如果我回来,就怕那边又要跳出来。”
曹勋:“刘瘸子是吧,您放心,他的另一条腿也断了。”
书桌上摆着一份文书,曹勋推向张泰。
张泰上前两步,拿起文书一看,发现这是刘瘸子的供词,将他们一伙人当年如何被人收买的经过交待得清清楚楚,并且每一个同伙都在下面的名字上按了手印。
虽然刘瘸子也说不出指使之人的名字,但这份文书足以证明张泰儿子是个苦主,绝非仗势欺人之辈。
张泰的心头,涌起一股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