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梧想,他大抵是想吃牛乳糕了。
那日走在回离桧宫的路上,祝卿梧看着面前少年有些落寞的背影,突然觉得小孩儿有些可怜,于是将这件事暗暗记在了心上。
虽然离桧宫穷得响叮当,但好在牛乳糕并不复杂,只要想办法,食材终究还能凑齐。
因此祝卿梧想方设法弄齐了大米,面粉,糖,酵母和牛乳。
其实大米和面粉倒还好,都是每月的份例,最难弄的是牛乳,皇宫里的奶牛不多,只供受宠的贵人使用。
因此祝卿梧跟养奶牛的太监软磨硬泡了许久,又拿了好多自己种的瓜果蔬菜,才换得了一小碗。
最后终于在那年的阴历九月二十五做出来了一小盘牛乳糕。
那天刚好是立冬,也是堂溪涧的生辰。
虽然那天于堂溪涧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按照惯例,皇子生辰那日可以休息一日,然而这偌大的皇宫,除了祝卿梧和玉珠,似乎也没人记得堂溪涧的生日。
所以堂溪涧依旧寅时起床去南书房上学,酉时才回到离桧宫。
那日玉珠陪着堂溪涧去上学,他则在离桧宫忙了一天。
终于在他下学之前做出了六块牛乳糕和一碗长寿面。
他还记得堂溪涧看到那碟牛乳糕时的神情。
小孩儿向来淡漠的眼中终于涌起了一丝波动,亮晶晶地望着他,像是碎了一颗星星。
“在想什么?”祝卿梧的思绪被堂溪涧的声音拉了回来。
他低头望着盘子里少了一块的牛乳糕,觉得屋内似乎比刚才暖和了一些。
“我……”祝卿梧刚一开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日在御书房外听见的那句,“不过是一个宦官。”
于是又犹豫了起来,但随即耳边再次响起小豆子苦苦哀求的声音。
因此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说道:“只是突然想起有一年过年,你因为风寒而没有去宫宴,我求不来药,只能给熬一些姜汤喂给你喝,最后还是小豆子偷偷跑到了离桧宫,带了食物和药才……”
“你见到小豆子了?”
祝卿梧刚说到这儿,便听堂溪涧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抬起头,然后就见堂溪涧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祝卿梧还是敏锐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悦。
祝卿梧不知为何,心突然慌了一下,下意识想否认,但又明白今日小豆子当众见他,本就无可隐瞒,因此还是认道:“是,但……”
祝卿梧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手腕处蓦地一痛。
他抬眸望向面前的堂溪涧,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只有嘴唇微抿,像是在强压着什么。
祝卿梧见状怔片刻,还是继续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才治好了你的风寒,虽然小豆子从未言明,但我们都知道,小豆子是五殿下的人,这些年他送食送药肯定是五殿下默认的,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至少五殿下从未害过离桧宫的任何人,所以……”
“所以什么?”堂溪涧面上的神色依旧很淡,只是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祝卿梧跟随他八年,自然能读出他此时神色的意思。
这是在生气的边缘。
但祝卿梧还是迎着堂溪涧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所以能不能放了五皇子?”
话音刚落,祝卿梧便感觉到手腕处一股大力袭来,堂溪涧将他猛地拉至身前。
腕骨处传来“咔嚓”的响声,有一瞬间祝卿梧差点以为自己的左手已经被堂溪涧硬生生折断。
“十日前是陈太师,三日前是颖太妃,今日是五哥,那明日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