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两名傧相受了惊吓,很快换了两名新的进来。这回,年纪大一些的老婆婆拿起梳子就要给周南梳头。
“奶奶,我不用梳头。”
他试图拒绝,但傧相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手上的桃木梳从头顶落至发尾,嘴里还唱着歌儿。
“一梳梳到头,富贵永不愁。”
周南愣住,他本来就不愁富贵。
“二梳梳到尾,无病也无忧。”
这个祝福他觉得还行。
“三梳梳到尾,多子又长寿。”
周南:不用了,我谢谢你……
“四梳梳到头,永结同心佩。”
这一句他听着内心复杂,却又不愿意多想。
一旁的男傧相为他更衣时,他更是有些走神。本来就是演演戏,但这会儿场景太逼真,他竟以为今天真的是他们大喜的日子,这让他觉得亏待了穆溪,成亲居然都没给人家过礼。
这时傧相已经给他梳好了发髻,将一面镜子举到他面前,他瞧见了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下那块陌生的青铜面具。哼,不好看!这张脸绝对比不上他的。
他收回眼神,懒得再看别人,接着转身就朝外走。他突然迫不及待想看看穆溪。
但刚迈开脚步就被傧相拉了回来。傧相说:“公子别太着急,会把新娘子吓到。”
新娘子?穆溪是新娘子?!他们不会给他准备了新娘的凤冠霞披吧?周南没有发现自己突然上扬的嘴角,好在傧相的五识有限,也没有发现。
被告知要待良辰吉时才能出房,周南在屋里来回踱步,等得心急如焚,其实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但他觉得仿佛过了几天几夜。
当傧相就领着他出去时,喜堂已经被重新布置好了,两旁挂着六对大红宫灯,中间有龙凤呈祥的紫檀拱门。更重要的是,九悠女君和穆啸天也出现了,虽然还是昏迷着的状态。加上一群穿红戴绿的人造魂,整个喜堂笼罩着阴森诡异的气氛。
穆溪从另一边被领了出来,周南看见他的喜服跟自己的是同样款式的时候,心中一阵失望,没好气地瞪了那个傧相一眼。说好的女装呢?
不过,失望归失望,但他无法否认此刻的穆溪还是很美啊!平日里都是素雅的雪霓,今天身着大红喜服,衬得更加唇红肤白,眼眸间那一股子犟劲在此刻都显得没什么杀伤力了。即使是一场假亲事,他也还是占到便宜了。
穆溪没有看对面的人,眼神一直凝在穆啸天和九悠身上。他看得出他们只是暂时昏迷,但依旧忧心忡忡。不知道怎么的,他这个时候想到了周南。这个人现在找不到他会在做什么?不管在做什么,他希望他不要找过来。想到这,他才回过头望向了眼前的这个周非扬。
对面的人也在看着他,那个样子跟周南真像。穆溪慌忙低头敛了敛神,只想赶快把这场戏演完,在周南找过来之前进入血玉。
花烛点燃,傧相喝礼,他们拜了天地和高堂,穆溪从头到尾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只是面无表情地做着傧相口中的动作。
听傧相唱到夫妻对拜时,穆溪依旧没有看对方,眼神冷淡,但内心已经万分窘迫。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还是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
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他的确把自己当成了罪人。他一咬牙一闭眼,正准备低下头。
“混蛋!你们在干嘛!”门口传来一阵怒吼,打断了行礼。
所有人顺声望去,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常之恒、谢延和苏雨时都来了。
穆溪盯着门口,晃神了片刻,眸子中的情绪更复杂了。周南没有来。他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贴着喜字的门口,谢延一边紧紧拽着常之恒,一边颤巍巍地望向无衣:“师父……是我的错……我我我……我没拦住他……”
无衣倏地起身,厉声呵斥:“之恒!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马上给我回去!”
“爹!你凭什么让师兄跟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成亲!”常之恒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掉了谢延的手,愤愤地冲向周南,指着他的鼻子,“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你滚!”
周南被指着鼻子骂,却一丁点儿也不生气,只是担心穆溪脸上会挂不住。
但面对常之恒,他还真是很想怼回去:“我有什么资格?我现在可是你师兄的道侣了。”
常之恒脸都绿了,嘴唇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师兄!”他转向穆溪,两眼通红,“是不是他们给你使的绊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啊!”
穆溪本来就觉得别扭,但这群师弟都太较真,他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你们别闹了,都回去。我自愿的。”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对比之下,常之恒的愤怒显得特别可笑。常之恒也这么觉得,一时间又恼又气,咬着嘴唇猛地低下头。
半晌,他才又重新抬头直视穆溪。
“师兄,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绝对不能跟他成亲,”他尽力忍着颤抖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你喜欢的明明是鬼十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