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果然常在半夜问对。
沈缇垂着眸子,往前继续翻。
翻完了一本,再换一本更早的。
正看着,忽然有內侍传召:“沈翰林,陛下有召。”
沈缇合上值班记录,起身跟着內侍走。路上问:“陛下在哪里?”
“在昭阳殿。”
这个时间在昭阳殿,该是御书房见过了一拨朝臣,大事都处理完,在休息了。
內侍卖个好,透露给他:“陛下是特意召沈探花的。”
不是召见当值的翰林,是召见沈缇。
皇帝如何知道沈缇来了呢。
自然是因为昨日皇帝随口问了一句沈缇,身边的大太监记在了心里。今日沈缇临时来顶班,已有小內侍往里面送消息,大太监得知了,便告诉了皇帝。
大太监并不能预测今天小沈探花会临时顶班。但即便没有杨翰林请病假的事,昨日皇帝特意问过了沈缇,今日学士散朝回去后,总会找个由头把沈缇派进宫里来的。
大太监十分懂这些人。
皇帝的精神不大好,但见着沈缇还是很高兴:“跻云,成家的感觉如何?”
沈缇行完礼,道:“很玄妙,与以往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但于细微不可察之处,旁人对臣的态度与从前不同了。”
皇帝哈哈大笑。
“成家原该在立业之先。”皇帝道,“你入仕太早,黄口无毛,纵有满腹学问,旁人内心里始终当你是个娃娃。”
“臣知。”沈缇道,“臣原是不服的,但现在却觉得不无道理。”
皇帝点着沈缇对身边內侍说:“你瞧,他已经懂了。”
这话却半点没错。经由一场婚姻,沈缇也感到自己变了许多,或者说,成长了许多。
成亲前成亲后,很多想法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老头子还没叹气,你年纪轻轻叹什么气。”皇帝问,忽然想起来,道,“我仿佛听说,你家里给你聘的是舅家的表妹?”
臣子们不会和皇帝说这些,定是內侍们嚼官员们的八卦,给皇帝解闷。
“是臣表姐。”
皇帝不满起来:“沈知非如何不管管自己妻子?”
沈缇的父亲沈博,字知非。
皇帝知道沈缇外家不显,若显贵,他便该有印象。既无印象,便说明外家不显。
这便是指责沈夫人了。
都觉得是沈夫人的错。为着娘家,在姻缘这一块亏待了前程大好的亲儿子。
沈缇立刻倾身道:“陛下误会家母了。此桩姻缘并无不好的地方,臣妻虽出身不显,但贤孝敦厚,疏朗风趣,臣并无一丝不满。”
贤孝、敦厚,也就罢了。在皇帝面前居然用了“疏朗风趣”来形容自己的新婚妻子。
皇帝笑得不行:“小德子,你看,这就已经护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