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故意给我们留单独相处的空间，收拾好地上的脸盆就准备离开医院。“我回家看看外婆，过几天再来。”临走前，妈有些伤感地对林浩说。“照顾好外婆，我这儿有小暄，你不用担心。”林浩说。“我不担心，但是也不能让小暄累着，她本来就是高龄产妇，再加上前几天的事，医生说要好好保养，我看她为了照顾你，根本没听医生的话。小暄，凡事不用亲力亲为，叫护工。”妈有些不满地看着我说。“我知道，妈。”我说。“不能光知道，要做到。”妈继续叮嘱道。林浩眼里满是宠爱的神色，说道：“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尽逞能，你自己都躺在床上，怎么保证她的身体。”林浩望望夜幕降临的窗外，轻轻推着妈的后背，急于结束话题，说道：“你跟我爸快走吧，晚上开车视线不好。”妈知道这是林浩下的逐客令，转身拿起放在陪护床上的包，瞟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爸。“走吧，儿子都赶我们了，还杵在这儿干什么？”那口气，好像胸中有许多愤怒，无法朝我们发泄，只能找爸出气似的。我跟林浩相视暗笑，不接话。爸温和地问：“怎么走，我开车送你？”“我回县里你也送？我倒没什么意见，只是你家里的老太太知道你送我，会不会大发雷霆？”妈揶揄一笑，走在前面。爸紧跟其后，冲妈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肚鸡肠？”“哎哟，宽宏大量最好，免得自寻烦恼。我有司机在楼下等着，不劳烦你跑一趟。”妈回头朝我们挥手再见，然后抬头挺胸，高傲得像个女王，走出病房，离开我们的视线。爸板着一张严肃无奈的脸，仿佛在说：“爱坐不坐！”我跟林浩对他们每次见面的相处方式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先后离开病房之后，我坐下来打开床头的保温盒，依次拿出饭菜，再将床头摇起来，用枕头垫着他的后背。“老婆，不太想吃。”他坐起身对我说。“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饭菜不合胃口？”我紧张地问。“中午吃太多，睡了一下午，根本没有消化，一点饿意都没有。”“那就饿了再吃。”我合上保温盒说道。“要不要去走廊走走？”他摇头，眼神落在卫生间的门上。“想去厕所？”我问他。他“嗯”一声。“大的小的？”“小的。”我扶他起来，进到卫生间。他已经可以自己小便，但是我依然在一旁替他提拉裤子，并且目睹他整个入厕的过程。“我们真是老夫老妻，什么都不避讳了。”回到床上，他微笑道。“你想避讳什么？忘了前几天不能下床，大小便是谁替你弄的。”他呵呵笑起来。“谢谢老婆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这样的罪，我可不想再受，自己解决比较好。”“所以呀，你要快点好起来，看看你的胳膊，还不如我的粗。”我将我们的胳膊放在一起比较，对他说。“在孩子出生前，我一定恢复如初。”我轻轻趴在他肩头，没有回答。“老婆，出了这场事故我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当年是多么罪孽深重。你在那场车祸中昏迷那么久，我不知所踪，你独自承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我一句对不起就让那些苦难烟消云散，你对我的惩罚实在太轻了。”他因为感慨，无端指责自己。“不是说不提以前的事了吗？”他掰开我环扣住他脖颈的手，让我面向他，以那种我最不愿见到的愧疚之色对我说：“你的原谅并不代表我的过错可以一笔勾销。”“你想怎么办？”我看着他正色道。“我遭受的车祸你重蹈覆辙一次，让我在你身边肝肠寸断？究竟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林浩，我没有那么勇敢，没有你，外强中干的我很快会枯竭。”他冰凉的唇吻住我的唇，一只手贴着我脸颊，我们好久没有那样动情地吻过了。“我爱你，老婆。”他松开我的嘴说道。“我知道。”我主动亲上去，可比他的吻热烈多了。“生孩子前是不是不能再那个了。”我吻得正忘情，他突然说道。我简直不能相信，前些天还生命垂危的他，医院的大门还没出去，竟然想着那种事。“坏不坏呀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就想着你的五花大绑。”我用手掌按紧他的脸颊，受挤压的嘴变成一个圆圆的圈。“我之所以提前一天回来，就是太想被你五花大绑了。”他用不利索的嘴说着含混不清的情话。“那代价挺高的，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我用嘴堵住他的嘴，不想听他说那些不着四六的话。直到护士推门而入，我尴尬地瞬间端直站起来。护士因为自己没有敲门，目睹我们的亲热，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职业操守不允许她大惊小怪，她淡定走到床前。“76床，林浩，是吧？”护士按照规定，核对病人姓名。“是的。”我说。“还有一瓶药没打，现在给你输进去吧。”说着就打开林浩左手的套管，往里输液。“护士，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问道。“林总是我们主任亲管的病人，什么时候出院，得他说了算，不过我听他跟林书记说，再过个把星期就可以回家了。”护士说。我向林浩动了动眉毛，神色异常兴奋。“从明天起，我不整天守在医院了，公司好多事等着处理，晚上过来陪你。”护士关门出去后，我说。林浩冲我点头。“我已经稳定了，晚上你可以住家里，有护工陪着我呢。”“真的？你要这样说，我晚上可不来了。”我逗他道。林浩笑了笑，腼腆地说：“当然，如果你身体吃得消，我愿意你陪我。”“只是愿意？”我噘着嘴有些不满，他好像没有那么需要我。“迫切渴望，没你不行。”他改口道。：（）梧桐林李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