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婆愣住了,喃喃:“一件不差”
刘婕妤道:“我去窥看官家与我父亲交谈那日,我们躲在假山里,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裙子?”
乞婆:“裙子红色?不,不对,好像是鹅黄不对,不对小皇嫂,我不记得了”
刘婕妤又道:“我大婚那日,我跟着你溜出洞房时,门口守着,还?试图阻拦我们,被你撞倒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乞婆:“丫鬟?这”她好似在拼命回?忆,嗫嚅了两下?嘴唇:“碧玉奴?不,嗯,嗯,是燕儿?那丫鬟的脸,我实在记不清了”
刘婕妤略叹口气:“那么,我跟官家找借口,说为孩儿祈福,而躲入的那座寺庙。你总还?记得是哪一座罢?”
乞婆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叫了起来:“我记得,我记得!是灵通寺!”
她话音才落,刘婕妤淡淡道:“错了,都错了。我窥看官家那日,我穿的是天青色的裙子。我大婚那日,守在我门外的,是桐儿,她自小是我的丫鬟,与你我都颇相熟。我躲着的那座山寺,也不叫灵通寺,唤作林涌寺。”
乞婆脸色发白,反而道:“小皇嫂,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如今一去近十年,我在狄国饱受折磨,哪里还?能想得起那么细的东西?”
刘婕妤盯着她,一字一句:“是吗?可是宫中的柔德,当年归来时,这些?细节,一字不错。甚至,比你说得更多,更细。”
乞婆闻此,慌乱之中,又连连说了些?隐秘故事,却都十分碎片。
刘婕妤每每追问她细节,她总是含混其词。而这些?所谓隐秘故事,当年柔德公主归汉时,都说得比她清楚多了。
见?乞婆破绽百出,却死鸭子嘴硬,还?试图哀求自己,让自己带她去见?官家。
刘婕妤终于露出怒容:“贱人,你口音中狄音浓重,必是曾在狄国境内待过?,许是当年公主流落之时,你从某些?渠道接近并窃取了这些?故事。如今冒认公主,妄图接近官家,说,是谁指使你来的!狄人?”
乞婆被这声“贱人”骂得无地自容,伏地大哭,断断续续,却仍一口咬定:“我是柔德啊,我真是柔德啊没有人支使我,我浑浑噩噩在乱坟岗醒过?来,心里只?记得要逃,逃我走了好多好多路,路上好多次差点就死了,才到了玉京”
刘婕妤再也不耐烦与她纠缠,拂袖而起,厉声道:“你既给脸不要脸,可知我身边这二位谁?”
刘婕妤一指,把孙雪、出来看热闹的李秀丽都指住了:“这二位道长?都会相面之术,能辨人。任你口吐金莲,说得天花乱坠,是真是假,他们一看便知!”
一番话说得乞婆愣住了。
但?出乎刘婕妤意料,这乞婆不仅不怕,甚至面露狂喜之色,竟一把扑过?去,拉住了孙雪的衣袖。
乞婆重重地向孙雪、李秀丽叩首,说:“我问心无愧,一字不假。还?望二位高人还?柔德以清白,让我能回?到亲人身边!”
便仰起面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她来道观,本来也就是想向据说能通天子的太乙观求助的!
孙雪没有嫌恶乞婆身上脏污,只?将她扶起来,说:“地上凉,请坐蒲团。”
便运了一炁在目,仔细地观察起乞婆的命炁。
老乞婆的命炁灰得发白,这是总体家世身份再贫贱不过?的象征,算得上一般平民都不如。
父母之炁,亦是灰色,七截而止,通向虚无,隐隐还?有鱼鳞状。她父母都是寻常渔民,死在了她七岁之时。
亲戚缘浅,只?有一个堂叔,长?辈线上续的却是她婆婆。七岁那年,她被堂叔卖给了她婆家当童养媳。
伴侣上,她丈夫比她小五岁,在她二十五岁那年得大肚子病死了。为了料理丧事,家里卖了地。
子嗣上,她生了四个孩子,都夭折。三?十三?岁那年,她第四个孩子,长?到八岁,给地主放牛,因为丢了牛,被地主婆打了一顿,发高烧,也病死了。
亲戚线上又斜出一条,这时候,她婆婆也死了。
于是她被婆家的族人,又转卖给了一个穷汉。
伴侣上,这个穷汉延申出一条闪着兵戈之炁的短线,命途戛然而止。穷汉被狄人抓去当炮灰,死了。
事业线延出四八的短炁,似乎与很多人有了短而浅的交集。穷汉被抓了兵役后,她自己也被抓进狄人的军营,因为年老色衰,躲过?一劫,当了洗衣婆,洗衣做饭干杂务。
然后,老乞婆的炁忽然戛然而止了一段,色泽马上要通向虚无,慢慢地,重新再出现,估计是得了什么重病然后又缓过?来了。
然后就是一路上又浅又短的炁,似乎是在流浪乞讨。
她的命炁就暂时演化到这里为止。
这命炁,有一丝一毫能跟柔德帝姬对上吗?
孙雪看完了老乞婆的命炁,对上了她饱含希冀的目光。
孙雪沉吟片刻,道:“前?二帝被俘之后,一个活到了前?两三?年才去世。一个至今还?活得好好的。柔德公主,据传言,曾先后被两个狄人王公纳为妾室。你你的亲生父母,却死了有几十年了。你的第一任丈夫死了也有十数年了。”
孙雪说得委婉,只?是列出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