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川昏昏沉沉的,像是坠入了一个梦网,有意识却无法醒来,能感觉得到一只微凉的大手搁在了额头上,很舒服。
不由自主地凑上去蹭了蹭,缓解忽冷忽热的体温。
那只手将他抱起来,宽敞又温柔的怀抱充满力量和安全感,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卸下心防全权依靠,但随即又排斥起来。
朦胧之间他好像穿梭了璨璨时空,浮光掠影,时间被压缩成零散的碎片,光怪陆离地令人头晕目眩,想抓住却抬不起手。
使不上力气,眼睛也睁不开,像是被泡进了一个漫无边际的温泉池中。
那是多年以前,有啾啾蝉鸣之声,夏日的烈阳把树叶的影子切碎丢在地上,冷饮的清甜和少年的清新汗意交织在一起。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大休,祝川只在家住了一晚便提早回校,踏进略有些湿闷的宿舍楼,手指放在了门上,轻手轻脚地想给里头的人一个惊喜。
宿舍里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好听,把夏日燥热都平白驱散了一些,祝川看着手里的补汤,想听听他在跟谁说话,准备等人走了吓他一跳。
他藏在门外。
“他那样众星捧月的富二代,怎么可能对我认真。没有经历过挫折,因为我不对他屈服所以觉得有兴趣、想征服,玩玩儿罢了。”
“他身边永远都不缺附和奉承的人,我没指望他对我认真,何况他是个beta。我跟他没有除了性之外的关系,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毕业之后我们就会分道扬镳,让我在他面前低头,不可能。”
“……”
他那道声音好冷啊,祝川在梦里都被冻得瑟瑟发抖,眼泪泉在眼眶里却掉不下来,他想哭却总觉得被什么堵住了,嗓子也被缠住,发不出声音。
薄行泽在他面前从来说不到超过十个字的话,却有理有据的说了那么多,与他不可能的话来。
他很明确,两人之间只是一场配合的游戏,从来没有想过认真,也没打算奉出真心。
他清醒的多,这段感情只有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计划以后、想尽办法讨他开心,少年人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只知道把最好的都捧在他面前。
祝川众星捧月似的长大,完全不知道怎么疼人,但是他觉得自己想要什么,就给薄行泽什么,他想要薄行泽的爱,就给他爱。
没想到他的付出,在别人看来只是折辱的手段。
手里的补汤重若千金,他缠着家里阿姨亲手做的补汤,还被祝有思笑了一早上,此刻却觉得烫的人拿不稳。
怪不得薄行泽从来不肯对他说“喜欢”,他不会撒谎,自然说不出口。
祝川仰头笑了笑,将眼泪咽回去,补汤扔在了宿舍尽头的垃圾桶里,然后再也没踏进过这所学校。
画面定格,随即又轻轻裂开一道道纹路,如岁月流淌的河。
他在这条河里栽过两次,拼命地想上岸,却被不知名的水草缠住手脚,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能在这条河中反复挣扎。
身体似乎轻盈了一些,五感也慢慢恢复,祝川艰难地睁开眼睛,有些模糊地环视了下四周,嗓子干涩发紧。
昏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像极了那年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漆黑的、只有周殷殷小声的啜泣,“大哥,你疼不疼啊?你睡了好久,漂亮姨一直哭我也忍不住一直哭,你不要死好不好?求求你了。”
他艰难伸手,想摸摸周殷殷。
她蹭过来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怕碰疼了他又想撒娇,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被他摸脑袋又哭了。
“大哥。”
祝川轻吸了口气将思绪收拢,不愿意自己太过沉溺,身体仍有些使不上劲儿但脑子已经稍微清醒了一些。
梦境无比真实,时光经久却丝毫没有模糊,反而历久弥新,让他现在心脏还是一下下的揪紧,喘不开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天的事了,强撑着下了床穿上拖鞋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刺眼的光线让他不适,只好扶着墙闭眼站了一会。
薄行泽不在房间,应该还在处理公务,正好趁着现在吃药-
薄行泽此刻在楼下,祝川烧得厉害他很担心立刻下楼找老爷子问山庄里有没有医生。
“有的有的,这里本来就我一个人住,但是小陆说我一个老头子不安全,非给我弄了个家庭医生在这儿。你先上楼,我去叫他。”老爷子快步往外走。
薄行泽上了楼,看见祝川在倒水,忙不迭快步走过去抢下水壶,“你怎么起来了,烫到这么办?”
祝川也没跟他争,靠在柜子边笑了下,“烫到就看医生啊,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叫老公啊?你会看病吗?嗯?”
薄行泽见他这个时候了还能浪,也生不起气,倒了热水又接了点凉水兑成温的,祝川要接他却没撒手,说他拿不稳非要喂。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