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若是杀了谢良,她一定会恨他一辈子的。
她已经够讨厌他了,他怎么能再雪上加霜,彻底把两人的关系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心里的酸涩蔓延开来,逐渐演变为笼罩全身四肢的无力感。
她明明不喜欢皇宫,却愿意为了那个人,忍受她不喜欢的一切。
他突然间好生嫉妒谢良。
“你想留在这里等他回京城吗?”
少女沉默了片刻,用手轻轻捂住心口迭放着信纸的地方:“我若是跟你出宫,他给我的信该往何处寄呢?”
东方宸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睁开来,努力维持语气的平静:“我知道了。”
他调转身体,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出了长乐宫。
在秋夜略带萧瑟的寒风里步行了片刻,他想了想,带着内心尚存的一股不甘回到了正殿。
东方浩鄞依旧坐在桌案前,似乎在批阅着奏折。抬头见到他进来,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只怕一切都如他所料吧。
有这重重宫墙围着,谢良的信自然不可能直接送到阿璃手上,必然是先寄给东方浩鄞,再让他帮忙转交的。
只是不知谢良是否晓得,他拜托转交信笺的这位新君,也觊觎着他的心上人,甚至利用这件事将她留在身边呢?
怪不得东方浩鄞不怕他半夜闯宫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他带不走她。
只要有谢良时不时传回来的消息在,她就会心甘情愿地一直留在这里。
“宸王兄。”东方浩鄞平淡地向他点头招呼了一句,“夜已深了,朕让人送你出宫吧。”
东方宸沉默无言,转身欲行,停了片刻,又转了回来。
“我知道你的心思,”他直直地看着桌案后的身影,“只是这手段未免太过下作。”
东方浩鄞闻言,愣了下,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站起身来。
两人对视了片刻,他忽然说起了别的:“宸王兄是不是在想,若不是王叔那边突然有事,你此时还领着五百精兵占着这大雄宝殿,便轮不到我说话,也轮不到我穿上这身龙袍?”
见东方宸不回应,他就顾自说了下去:“不知王兄有没有注意到,整个皇宫的宫门守卫已经全部换了人。”
“王兄就没有好奇,仓促之间,这新的人是从何而来的么?”东方浩鄞随意地踱了两步,揭晓了谜底,“九门提督卢大人……其实暗中一直听从我的调令。因此他手上的那五万精锐人马,也可由我差遣。自父皇将我禁足那日起,我便通过宫人秘密与卢大人取得了联系,令那五万精兵伺机待命,直到你逼宫那一日。”
“先前并不确定你是只想清君侧还是也想抢皇位,但我仍旧传信给了卢大人带兵入京,但燕山大营离皇城毕竟有些距离,因此费了些时候。大军开拔至京外时,正是王兄将皇位拱手相让的那一日。”
东方浩鄞露出轻微到难以分辨的笑意。
“事实就是,即便那日王兄不愿撤出宫外,我依然有把握坐上这把龙椅。不过亏得王兄宅心仁厚,避免了一场血战,也算是替自己免了一场灾祸。”
如果那天东方宸坚持想要自己登基,那五万大军就会立即杀入皇宫,顷刻间便能天翻地覆,扭转局势。任凭康亲王府的部下再厉害,以一敌十,也决计不能全身而退。
届时东方宸便不会再是功臣,而是趁乱篡位的逆党,只会被他毫不留情地诛杀。
“所以,王兄最好不要再以为这皇位是你施舍给朕的,”东方浩鄞放低了声音,“你错过了最开始那一日杀我的先机,后面就已再无转圜余地。如今五万大军已经驻扎在皇城附近,卢大人甚至先行挑选了两千人过来替换宫中禁卫军,也加强了宫门防守。说句不甚着调的话,今日朕若想铲平康亲王府,明日它就会从京城里消失。”
东方宸的手心渗出了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