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常言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来形容中进士的举子们,今日蜜娘算是在她爹这里看到了,她爹这还只是个秀才,就已经如此受到追捧了。
祖父阮老爷红光满面,祖母余氏更是难得喜笑颜开,以前这俩人对定二奶奶和自己这个孙女是要多漠视就多漠视,看她们母女的眼神就跟野狗似的,现在余氏一口一个乖孙女,听的蜜娘起鸡皮疙瘩。
连她姑姑阮屏儿,都在她娘这里一口一个嫂子喊的那叫一个亲热。
蜜娘看了也觉得唏嘘不已,天下熙攘皆为利来,这句话果真不错。
定二奶奶抚着肚子,她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丈夫有出息,女儿听话,肚子里还有个康健的宝宝,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嘉定媳妇,你可真是熬出来了,我真为你高兴。”
有位妇人由衷的说道。
蜜娘朝她望去,她生的很胖,穿的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色褂子,眉毛疏淡,嘴唇很厚,显得人也十分敦厚。
这位也是阮家旁支的一位伯母廖氏,论亲缘关系还非常近,这一支的长辈算是蜜娘太爷爷的庶兄,蜜娘的太爷爷做过知县,很有清正之名,以前在族里还很说的上话,那时俩家关系亲如一家,后来阮老爷为人实在是太差,因此亲族疏远。
唯独这位廖氏倒是一直和定二奶奶有来有往。
但蜜娘知道她们家的日子也很不好过,若说蜜娘家是被阮老爷赌博毁了,那廖氏他们家纯粹就是因为生孩子多了闹的,老一辈就四五个儿子,这一辈也三个儿子,偏廖氏自己也能生,生了五个儿子。
多子多福固然好,但是生太多了,家里不过是指望田里的出息,一家子挤在一间一进的院子里,人去多了脚都踏不进去。
家计艰难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盼头。
听说廖氏的丈夫,蜜娘还要喊一声三伯父的,很是平庸,管几亩地都管的一塌糊涂的人,他们的日子一眼望到头。
这不像她爹阮嘉定,虽然后来过的很不如意,但是年少时有个当官的祖父,请名师教导,自己也有天分,定二奶奶虽然过的辛苦,但是很有盼头。
蜜娘对她有几分同情,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的男人没有出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当然如果儿子出息,也可以母凭子贵,可惜寻常人要改换门庭还是太难了。
今日家中请了不少人过来吃席,现在她们家虽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但是收入却遽然增加。先是族里给了二十两,江陵知县送了二十两,府学四两,再有阮嘉定的书院也送来十两来,更别提族中送的二十亩地,竹林果林等等。
这些还只是中了案首就能拥有的,若是日后中举了,更是非同凡响。
也难怪人人都要读书。
就在蜜娘出神的时候,定二奶奶已经寻好了话头送东西给廖氏:“三嫂,我这几日害喜,鱼腥味是沾不得,偏今日我娘家送了几篓鱼来,三嫂拿一篓回去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廖氏显然意动。
尚四奶奶知晓廖氏的情况,不着痕迹的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拿几条回去。咱们今儿是来吃大户来了。”
廖氏听说尚四奶奶也拿,她这才放心,也感激的对定二奶奶一笑。
大家又说起了别的话,定二奶奶也听了一耳朵的养胎经验,更有人夸蜜娘说蜜娘越发听话懂事了。
这时尚四奶奶也问:“我听说你们要送蜜娘去女学?找好了么?”
女学?廖氏羡慕的看着蜜娘,一个小丫头都要去读书了,她那五个孩子没一个有钱去上私塾的。
定二奶奶看了蜜娘一眼,脸上带了几分喜意:“找好了,正好在崇文街那边,教女学的先生是从杭州府那边过来的。”
“那感情好,这蜜娘打小就聪明,进女学学几年啊再出来,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尚四奶奶笑道。
廖氏听的咋舌,以至于推开门之后都还在想这女学得耗费多少钱,这定二爷果然是出息了。
以前定二奶奶面黄肌瘦,有好吃的也留给她那个胖丫头吃,那个胖丫头在这一片都有名,力气大,脾气坏,她爹娘不给她买吃的,她反手打她爹的脸,成日还让她娘抱着她,一点儿也不懂事。
但这样的丫头,就因为有个出息的爹,一个丫头片子都能去女学了。
家里没有下人,也请不起下人,但今日她们全家都去吃席了,倒不必怎么安排,她在厨房里用水桶把一篓鱼放在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