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七年
大雍的小皇帝甫一亲政,就开始铲除权凌主上的辅政大臣极其党羽,同时劝农桑兴商业,一时百废待兴。
但这些闹的如火如荼的朝廷大事和定二奶奶一点关系也没有,定二奶奶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人生的纤细,梳着垂帘髻,她皮肤白若明纸,一袭鸭蛋青的对襟琵琶衫着在身上显得她比周围的人白皙几分。
不过,定二奶奶身上这件琵琶衫青中泛白,一看就是浆洗了数次。
站在她身畔的女子倒是一身胭红色的妆花裙,格外的耀眼,二人并排在游廊下走着说话,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
“我听说你们家屏儿怎么又闹了一场,这也还好是你,能忍啊。”尚四奶奶叹道。
同时也不免对定二奶奶深表同情。
定二奶奶又没有娘家人扶持,身世堪怜,偏生丈夫又出外读书,公婆呢,还是个偏心眼的,有那样一个小姑子,还好定大奶奶能忍。
尚四奶奶是阮嘉尚之妻,定二奶奶是阮嘉定之妻,二人是同一年嫁到阮家的,虽然嫁的不同房头,但她二人关系一直不错。
定二奶奶苦笑:“还不是为了那几口吃的,前几日我拿绣活儿出去卖,得了几个钱,买了棉花给我们爷做了件棉衣托人送去,还剩几文钱,就买了一根麦芽糖给蜜娘甜口,她就不高兴了。趁我出去,在我屋子里乱翻一通,叉着腰还要同我吵架,偏生不凑巧,这媒人带着男方家上门。说起来,都怪我。”
尚四奶奶脸上解气:“她这是活该,我听说这门亲事还是你们老太爷在的时候,两家有那么个意思。这男方的爹在兴平府任教谕,家资丰厚,她失了这门亲事,看她如何得意。”
阮家在江陵是望族,出过四世三公,当朝皇后也是出自阮家,但这阮家有位极人臣的,也有旁支疏族过的不大如意的,定二奶奶家这一支就是如此,尤其是家里还供着一个读书人,日子很是拮据。
“四嫂,你也别说我了,你这回怎么没跟尚四哥去江南啊,他在外行商,总得有个人照顾才是啊。”定二奶奶也很关心尚四奶奶,这商人在外诱惑多,万一在外有了外室,哪里还顾得上家里,更遑论,尚四奶奶现在身边只有个儿子,还病病歪歪的,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尚四奶奶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她极为要强,不愿意别人看出她的弱点来,故而满不在意道:“我在江陵过惯了,嗜辣,可不惯吃甜口的。”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借口,定二奶奶也不再多问,总之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二人还欲说些什么,只见游廊那一侧跑来一个白胖的小姑娘,她梳着丫髻,着鹅黄色的襦裙,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的人似乎心都软了。
方才还无奈苦笑的定二奶奶瞬间笑靥如花,也不顾自己瘦弱的身子,一把就抱起小姑娘,还笑道:“我的小蜜娘,是不是等娘亲等的急了?”
蜜娘歪着小脑袋,躲进定二奶奶的怀里道:“我饿了,娘亲。”
“好,娘这就回去,方才在你四伯母这里拿了酒曲,回去就做你最爱的醪糟如何啊?”她这小闺女,什么都不馋,就馋吃的。
说罢又歉意的对尚四奶奶笑了笑,尚四奶奶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她也知道这定二奶奶是个爱女如命的人。
小蜜娘窝在娘亲的怀里,似乎还能闻到皂角的清香,她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有些恍惚,又倏地掐了自己一下,会疼。
定二奶奶觉得好笑:“蜜娘,你这几日动不动就掐自己一下,这是怎么啦?”想到这里,她收敛了笑容,问身后跟着的好婆道:“难道这几日屏儿那丫头故意带坏蜜娘么?”
好婆忙道:“屏儿小姐这几日为了婚事不成,都不敢出房门半步,哪里敢带坏咱们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