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灾扑灭指日可待,景王此前已将李鱼的提议整理成奏折,递往皇城,眼下西陲几个镇蝗灾治理情况,又拟了一份更详细的奏报。
上回他已向皇帝提起与李鱼的婚事,皇帝并未回复,景王心里明白定是被留中了,在他挑明之前,已一步步向皇帝透露了诸多小鱼的好处,又及时利用了皇帝松懈的时机,皇帝并未直接驳回,就说明皇帝也是有所顾虑,那么这封奏折再过去,皇帝一定会心生动摇。
小鱼的真实身份并不能透露,他希望能以此让皇帝明白小鱼有多好,哪怕没有显赫的出身,哪怕不能生儿育女,亦担得起站在他身边的王妃之位。
他这辈子,从没向皇帝求过什么,太子位他能靠实力去夺,也不需要去求,他想求的惟有这门婚事,他也想过,会不会激怒皇帝,皇帝会不会彻底断了他争储的可能,若真如此……
景王看了一眼在教几条小鱼崽拔河的李鱼,西陲虽清苦,但一家六口在一起的日子,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若皇帝真的放弃他,他便自请永远镇守西陲,如此他和小鱼还是能在一起。
但这是最坏的打算,应不至于如此,他还有别的法子没使出来。
景王最后将他与李鱼的婚书,连同奏折一起附上。
皇城,乾清宫。
皇帝再次收到景王的奏折时,发现了随奏折一同而来的婚书。
对于景王的自做主张,皇帝很不满,但是皇帝同时也明白,景王特意将婚书附上,既是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又是一种无言的请求。
印象中,景王从未向他求过什么,哪怕万寿节他才收了景王的礼,就令景王去西陲,景王也没有额外请他开恩,而是淡淡地接受,淡淡地叩首道别,淡淡地离开皇城。
景王性冷,他以为至少也该是如此。
可是而今意外发现,原来景王亦有着执着固执的一面,对于上位者来说,过于执着并非什么好事,不过,谁又没个执着的时候呢?皇帝自己也不是圣人。
婚书上“良缘永结”的字样,皇帝认出正是景王的笔迹,这是景王亲笔的婚书,足可见对这门婚事的看重。
……景王怕是真的动心了。
皇帝回想起老承恩公开玩笑般提到过的真心,皇帝在位多年,满可以一笑而过,此时竟无端有些沉重。
他将婚书重重搁在奏折匣中,翻出景王的奏折来看,景王怕是又在说李鱼的好话了。
记得上次这少年对治理蝗灾提了些独特的见解,皇帝令工部官员来看过,官员们都道极有道理,有机会定要一试,皇帝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佩服这个李鱼的,能让工部几位官员都赞同,这是李鱼的本事。
这次的奏折又会是什么?
皇帝读完奏折,才知景王竟先一步将李鱼提出的建议,用在了西陲的蝗灾治理上。
此事若是交由随便哪个工部官员来办,必要拟出详细章程,交由工部尚书过目,在朝上议过之后,再由户部拨银——只是如此,就得花上个把月的工夫,然后工部才能正式派人去往蝗灾之地。
但是这些,景王在奏折中提都未提,闷头就自己掏银子办了。且办得还不错,西陲蝗灾竟遏止住了。
臭小子,好大的胆子!
皇帝说不出是何滋味,这是因他扣下了之前的奏折,景王便故意甩他一脸漂亮的政绩吗!
他有点生气,可也得摸着良心说办得漂亮,几个儿子中,杀伐决断最合他意的,果然还是景王。西陲蝗灾已到了令他难安的地步,若是还按以前的章程走,如今还不知会是何样,官员恪守成规,受苦深重的却是底下的百姓,相比之下景王做法虽鲁莽了些,却有效抑制住了蝗灾。
皇帝放下了奏折,若有所思。抬眸发现还有临近西陲的几个州县的折子,这几个州县本次也递了奏折过来。皇帝一目十行读完,原来景王治蝗时,需要买不少鸭子,临近州县也被折腾得够呛,不过折子里却都在真心实意感激景王,若是西陲蝗灾不遏止,他们日后怕也是要受蝗灾之累。
有个折子描述得相当风趣,皇帝似乎亲眼见到了当时鸡飞狗跳的场景,抽了抽嘴角。
西陲之行竟让景王无形中得了势,这是皇帝始料未及的。
他可以因景王立的功让景王继续成长下去,也可以选择打压景王,因为这个儿子也算计了他,想狂妄地求娶一位绝不可能的王妃,令他极为不悦。
皇帝想起什么,将景王的折子翻到最后,果然景王又将功劳全都归到李鱼身上。
这一切,仍是在为李鱼铺路。
若非不可轻易试探,皇帝倒想知道,太子位和景王妃只能择其一,景王会选哪一个?
皇帝叹了口气,仍是留中。
景王在西陲所为,也并非是秘密,朝堂早就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