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觉方丈发话了,蔺承佑又不肯松手,滕绍只得暂且作罢,心中暗想,方丈所谓“冥冥中自有缘法”,会不会暗示着阿玉日后也能遇难成祥。
待蔺承佑上前给方丈行礼,他便也回席而坐,心里除了感激,也暗自纳罕蔺承佑内力之高,蔺承佑是成王的长子,算起来今年将满十八,能有这样的内力,除了自小有数位名师口传心授,天赋应该也远胜常人。可惜这样的天纵之才,竟被一名军中细作暗算。
昨夜玉儿跟他坦承之后,他连夜拿定了主意,今日一早起来,他便赶回西营嘱托心腹暗中行事,成王听了他带去的口信,不论信或是不信,定然会留意儿子身边的人,但这件事毕竟三年以后才发生,那人又是军中的士兵,如何能提前查出是谁。
一旦时日久了,难免会掉以轻心。
要不要现在就当面提醒蔺承佑一次?
可即便蔺承佑见惯了神鬼,又如何能妄信旁人的一个梦?女儿来长安之前与蔺承佑素无来往,突然梦到蔺承佑,本就匪夷所思,若是说辞不当,万一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缘觉方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滕将军,令嫒的事——”
蔺承佑笑道:“晚辈来得不巧,滕将军稍俟片刻,晚辈与方丈说几句话便走。”
滕绍已经想好了如何提醒蔺承佑,便道:“不妨事。上回对付二怪时,世子估计早已听说此事了。方丈,滕某对幽冥之事一概不知,小女突然邪祟缠身,会不会与她上回溺水有关?”
蔺承佑在一旁漫不经心翻阅书架上的经卷,闻言耳朵一竖。
缘觉方丈沉『吟』片刻:“可还记得令嫒是在何处落的水?”
滕绍一怔,这事他虽早就查过了,却没想过此事会与女儿的异常有什么关联。
“小女是来长安途中溺的水,当时岸上有间佛寺,名叫菩提寺……”
说到此处,滕绍面『色』黯了一黯,当年他携蕙娘回扬州时曾路过这间佛寺,那时阿玉已经四岁了,但不知为何,蕙娘那段时日总是心事重重,阿玉活泼好动,在船舱里待久了烦闷,便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蕙娘把阿玉捉回船舱教女儿念书……看到岸上佛寺梅花开得好,蕙娘心生欢喜,同他说要去寺中赏花上香。
难得看到妻子有此兴致,他当即下令泊船上岸。晚上蕙娘在他耳边说,她抽签时顺便在佛前许了一个愿,他笑问是什么,蕙娘却微笑着不说,只抬起一只手,轻轻贴着他的脸庞摩挲,那柔情宛转的神态,至今鲜明可触。
滕绍晃了晃神,那件事过后才一年,蕙娘便病故了,他日日摧心剖肝,而关于这间佛寺的一切,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在他记忆中褪『色』了,要不是因为阿玉溺水的缘故让程安等人细查,他也不知道女儿就是在那间佛寺附近溺的水。
听程安和端福说,当日阿玉也是看到佛寺梅花开得好才要上岸游玩,孰料登岸时脚下不慎一滑,一下子跌入了水中,万幸的是,端福即刻就把玉儿捞起来了。
听说这件事后,有那么一瞬间,他一厢情愿地相信是蕙娘在泉下庇佑玉儿,但只要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一切只是凑巧罢了。
他将当日的事详细说了。
缘觉又问:“听说令嫒突然得了一把灵剑,也是回长安途中得的么?”
滕绍颔首:“正是那回得的。”
经端福和程伯事后回禀,两人刚将阿玉从水里捞起来,就发现玉儿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剑。
端福和程伯认为此剑不祥,自作主张将此剑扔回了水中,怎知剑一离手,玉儿就开始发高热,白日里也惊叫不断,俨然被噩梦纠缠。
随船的几位老嬷嬷在船舱里照顾阿玉,一个个也都吓坏了,说周围的邪祟像一下子全被引到了船上似的,大白日也能看到有鬼影出入。
程安早年在军中见过不少古怪之事,与几位大管事商量一番,只好将船开回原地,让水『性』最好的端福下水把剑捞回来,奇怪的是,船身明明行了几里了,端福却是一下水就捞到了此剑,仿佛那剑一直在水里等着他们似的。
而此剑一回来,船上那些鬼影就不见了,女儿的高烧也退了。
到了晚间,人就彻底无恙了。
蔺承佑心中微异,原来小涯剑是这样来的,滕玉意想必也觉得这剑来得古怪,每回被人问到此剑的来历时,都谎称是阿娘留给她的遗物。
缘觉道:“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上古神器,绝不可能随意挑选主人,它既认定了令嫒,自有其中的缘故。”
滕绍一怔:“方丈言之有理。”
“至于近日令嫒为何冤祟缠身……”缘觉方丈默然片刻,“以老衲的拙眼,勘不破其中缘故,只是听滕将军方才说起令嫒的生辰八字,命格不像能善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