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诚再怎么嘴硬,到现在也害怕了:“军医那边还没结束,三名医兵,死了一个。”苏衡刷地转身,问樊诚和军士们:“他有没有照顾过病人?”“这……”樊诚犹豫一下,这谁知道?苏衡想起哨兵说的,死去的医兵是第二个起高热的,详细情形哨兵也不知道。生病的军士们想了又想,只是摇头。只有一个人小声地说:“苏军医,医兵和他们都死了以后,我们才生病的,谁也说不清楚。”苏衡前所未有地想念赵礼军医,他真是一名好军医,清楚所有病患的情况,有问必答。樊诚注视着苏衡,隔着口罩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紧锁的眉头,直觉事情比想象得严重太多,急忙巴结地问:“苏军医,还有什么要做的?”苏衡盯着樊诚:“樊大人,另外开几个木屋作为临时病房,陈设越简单越好,一间医舍最多三名病人,并用屏风隔开,餐具床褥不得共用。”樊诚扯高嗓门:“来几个人,跟我去打扫木屋。”现在除了苏衡,也没人能指望了。“我去找魏军医问些事情。””苏衡走出医舍就忍不住叹气,坠鹰峰营地是平坦的,真着急可以骑马,可是虎啸崖不行,上下坡太陡铺了石砖,去哪儿都靠两条腿。在这里就可以看到魏仁,可要走到他身边,需要不少时间,这种时候能用信鸟该多好?苏衡琢磨还有没有更省时间的沟通方法,一只蓝嘴长尾雀扑楞楞地飞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亲昵地用嘴啄着他的头发。“嘿。”苏衡看到熟悉的长尾雀,心情大好,任它站在肩上,见附近有巡逻的军士路过,拦下要求,“麻烦你通知魏军医到医舍来一趟。”军士应下,飞奔起来。……郑鹰按照约定好的,穿上全套隔离衣物,窝在营门外的马车里,防止车里的水粮药材被抢,同时做好随时进去劫走苏衡的准备。所以,他一直倚在轿窗边,注意着营地内外的动静。虎啸崖营地的一部分军士,正在营外林地里搭建临时营房,忙得不可开交。军医魏仁却不同,带着满脸不耐烦和愤怒,检查每个军士的身体状况,说出的话更是简单粗暴:“没病!”“可疑!”“起热了!”军士们好不容易等来了苏衡,没想到先看的还是军医魏仁,本就窝着许多不满,但是考虑到苏衡正在忙医舍,也就暂时忍耐。只是这忍耐,就像油罐边缘正在燃烧的棉线,烧起来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很快,军士们被魏仁恶劣的态度激怒了,瞬间围起来齐声问:“会不会看?!”魏仁气得七窍生烟:“放肆!”“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魏仁的脸被打偏了过去,脸上火辣辣地疼,鼻子里有什么热热的淌下来,顾不上擦一下,愤怒咆哮:“你们怎么敢?!”“在我们眼里,能给人治病的才是军医,不能治病的就是瞎子的眼睛,就是聋子的耳朵……我们怎么敢?我们就是敢!你能把我们怎么着?!”一名军士恶声恶气,恨不得吞了魏仁。“我……”魏仁浑身的瘀伤仍然隐隐作痛,想到之前的那顿殴打,整个人不寒而栗,立刻在军士们的怒目里闭了嘴,不停告诫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受苏衡所托的军士飞奔过来:“魏仁军医,苏军医有事情要问你,麻烦过去一趟。”“没看我这儿忙着呢!”魏仁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直接冲军士。军士抬手就是一巴掌:“如果不是苏军医拜托,你以为我愿意来传信啊?这大热天的!”魏仁左右两边的脸庞上,都清晰地印着鲜红的手指印,再加上浑身积累的疼痛,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口难言、喊冤无门的绝望。然而,愤怒的军士们并不打算放过他:“还太医院院判家的孙子呢,就这德性?还名医之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真羡慕坠鹰峰营地啊,有这么好的军医!”“王木匠说,选营地没抢过其他人,只能跟到虎啸崖来,悔得肠子都青了!”“……”“楞着干嘛?”传信的军士推了魏仁一把,“苏军医在医舍外面等着你呢!还不快去?!”魏仁为了不再挨打,咬牙切齿地向医舍走去,每一步上下坡道的路,都会牵动满是瘀伤的身体,无处不在的疼痛让他一阵阵地眩晕。只觉心跳快得难受,呼哧呼哧喘得厉害,身体越来越沉重,还没来由地有些冷。魏仁抬头看,刺眼的阳光让他立刻闭上眼睛,这样的大热天,怎么可能会冷?从医的经验和身体感受,非常直白地告诉自己,起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