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何氏张着嘴,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难受,更多的是委屈。
百药坊不远,清若没多久就回来了,进了厅堂又是先喝水,摇着家里快坏的大蒲扇扇了两下驱散些热浪。
梁何氏不在厅堂,看着绣具也不在,估计在房间里绣手绢,清若便先去了梁星河房间。
房门半掩着,没关紧,她推开一点点身子便能侧着进去。
梁星河侧着身子,紧蹙着眉,脸颊上红扑扑的,整个人都透着生病难受的感觉,额头上的毛巾因为侧着有些散往下滑的趋势。
她手指戳着摸了摸毛巾,动作放轻准备拿下来给他换掉。
梁星河一直在睡也一直没睡熟。
她一动他就睁开眼睛了。
眼睛黑沉沉的带着点生病的迷离,聚焦一会脑袋也反应了一下。
突然开口问她,“妹妹是我一个人的妹妹吗?”
清若手里拿着毛巾,戳了戳他的额头,刚把毛巾拿开,还是烫呼呼的,毛巾都热热的。
“烧晕啦?说什么傻话?”
梁星河原本有些脆弱难过的表情缓和过来,敛眸声音低哑。“方才娘让我不要记恨梁晨,我可能伤到她了吧。”
他没抬头,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接着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清若把毛巾放在水盆里,抬头看他一眼,“那哥哥觉得呢?”
梁星河原本视线低垂,听到她的称呼猛地仰起来看她。“哥哥、么?”
清若拧了毛巾,一边过来一边折好,到了床边,笑着按在他额头上,“是姐姐。”
“哼~”才不。
凉凉的毛巾一贴上来就舒服得他全身被汗热粘着的毛孔都舒展开。
梁星河伸手按住额头上的毛巾,觉得自己方才满心戾也一起被安抚了。
他看着在身边依旧在忙碌的小姑娘,目光是少年郎干净的诚恳,“娘对我好,我知道,我不应该迁怒于她……”
他自我剖析还没完,端了水过来的小姑娘一勺子水直接怼到他嘴巴里。
“可是我觉得娘先伤害到你了。”
梁星河瞪圆了眼,她喂完一勺子水收回,又舀了一勺,“大夫说发热要多喝水,不然身体缺水会难受。”
而后继续方才的话,“这是生死、大是大非,每个人都只能选择、决定自己的立场。”
“因为完全是两个反方向的选择,没有综合一说了。我选择了你,所以今后哪怕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我们才是今后的利益共同体。”
“大哥还是大哥,嫂嫂还是嫂嫂,但已经是外人了。”
“娘选择了你,选择了我。但大哥是她十月怀胎,一日日喂养大的,不是你、我站在旁边说分家就可以分割的。”
“至于你。”
少女看着他,笑了笑,笑容里却没多少暖色,“在他们放弃你,你接受或被动接受的时候,心理意义上,你们已经结束了所有过往。”
“娘不应该劝你。除了你自己,任何人没有立场劝你原谅和解。”
梁星河就这么傻乎乎的看着她,张嘴,被喂水,咽下,又张嘴。
她觉得差不多了,把碗放到了边上的桌子上。
愣神了半响的人终于拉出点思绪,他想说谢谢、想说妹妹是真的长大了、想说对不起……
张嘴,“所以,你选择了我。”
是陈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