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在水榭里道:“你臂上有伤,今晚老老实实待在伯父伯母面前哪也不许去,后日国丈做寿,你帮着你伯母出些主意。”
次日一早,滕玉意托人去成王府递帖子,名面上想拜谒阿芝郡主,实则想把玄音铃的事告诉蔺承佑,不料蔺承佑和阿芝郡主都不在府里。
又去青云观递话,观里的老修士和老道士也说世子未回观里。
滕玉意心想,蔺承佑要么在大理寺,要么去了宫里,这两处她都不能擅自造访,只好暂时歇了去找蔺承佑的打算。
眼看天『色』还早,滕玉意换了衣裳准备去西市转转,然而没等她出门,小涯就爬出来告诉她近几日最好莫要出门,他现在灵力低微,万一她出门又遇到邪祟,别指望他能护住她。
滕玉意才逃过一劫,当然不敢随意冒险,索『性』留在府里让霍丘教她练习剑法,傍晚时又把程伯请来,一边拭剑一边说:“本以为端福还要养一阵,哪知他内力异于常人,方才我去瞧他,他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让他同我去赴宴吧。”
程伯忙应了,当年老爷把端福派到娘子身边,不仅因为端福身手出众,还因为他是阉人,必要时可以跟随娘子出入内院,而不必像寻常侍卫那般顾虑重重。
滕玉意又道:“对了,你可打听清楚了,这回国丈寿宴,卢兆安可在应邀之列?”
“邀了。不只卢兆安,今年的进士都会前去赴宴。”
滕玉意一愣:“卢兆安上回在成王府被尸邪卸了一双膀子,这么快就复原了?”
程伯:“上回成王世子特地请了尚『药』局的余奉御给卢兆安诊视,估计已无大碍了,即便身子还有些不利索,国丈相邀也是一定要去的。”
滕玉意讽笑道:“好个假清高的大才子。阿姐的信虽然取回来了,卢兆安的嘴却还长在他身上,此人心术不正,若任其留在长安,早晚会生祸端。”
程伯:“娘子是想……”
滕玉意想了想说:“前阵子我没空理会卢兆安,程伯你把他这些日子的行踪都列出来给我瞧瞧。”
第二日天还未亮,程伯就派人催滕玉意起床,说老爷已经在中堂候着了,御宿川在长安远郊,车行至少要两个多时辰,既是去赴寿宴,当需早些出发。
过不多久,杜家人也来了,滕玉意睡眼惺忪妆扮好,出来上了犊车。
杜裕知拉着滕绍寒暄,杜夫人带着滕玉意和杜庭兰同坐一车,端福坐在帘外,帮着车夫赶车。
车里杜庭兰帮滕玉意正了正头上的碧罗冠子,又低头看她身上的莲子白烟云锦襦裙:“这颜『色』我以前也看别的小娘子穿过,还是阿玉穿得好看。”
杜夫人轻轻捏了把滕玉意的脸颊:“越矜贵的衣料越是挑人,这孩子一身肉皮儿水似的通透,再刁钻的颜『色』也不怕。方才你阿爷同我说,近日他政务繁忙,今日贺过寿之后,兴许会连夜赶回长安,又说你难得同我们出来玩,要你留下来尽兴玩几日……好孩子,别打呵欠了,你要是实在困得慌,就靠着姨母睡一会。”
滕玉意『揉』了『揉』眼睛,把脑袋靠上杜夫人肩头,哪知这一动,袖袋里掉出好几样东西。
“这是什么?”杜庭兰把那几样东西捡起来,“阿玉,你在身上藏『药』罐也就算了,怎么还藏了支秃笔?”
滕玉意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上眼睛:“那『药』罐是阿爷给我的胡『药』,据说能止血防毒。秃笔是东明观的道长给的,别看它其貌不扬,上回在彩凤楼我用它挡过那禽妖呢。我被那尸邪吓怕了,这回到御宿川一住就是两夜,不多带点防身之物不放心。”
杜庭兰神『色』一凛,忙将东西小心翼翼放回滕玉意的袖袋:“哪来那么多妖邪,再说这回寿宴人那样多,即便真有邪物,也不敢前来冒犯的。”
车行足足两个多时辰,晌午才到御宿川,此地依山傍水,向来是寄兴幽雅的极佳处所,除了皇家林苑,另有不少公卿大族建造的别业,掀开窗帷往外看,远可见晴岚耸秀,近可闻泉流石淙。
滕玉意揽景于怀,渐渐连瞌睡都没了。
她听说刘国丈的乐道山庄本是刘家祖上留下来的恒产,山庄占地虽不小,陈设却破陋得很,前几年圣人送皇后来此省亲,见里外都寒鄙得不像话,便下旨加以修葺,匠作们为讨圣人和皇后欢心,着意对庄子进行雕琢,经过一年多的修缮,此地一跃成为御宿川一带别业中的翘楚。
今日乐道山庄热闹非凡,香车宝驹络绎不绝,犊车到了近前,连个落脚之处都不好找。
滕绍和杜裕知父子在门前下了马,另有仆从引滕家女眷的犊车从侧门而入。
一路往里行,只见曲沼环合,气象万千,除了竹馆荷亭,另有万株花树,或随山势起伏错落,或随水流蜿蜒曲折,因水生『色』,变幻无穷。
杜夫人一边轻摇团扇一边隔窗赏景,忽听不远处传来话语声,她讶道:“这声音恁的耳熟。”
定睛望了望,像是有些吃惊,旋即回过头疑『惑』地打量滕玉意。
杜庭兰和滕玉意奇道:“怎么了?”
两人把脑袋挨在一起朝外看,一下子也怔住了。就见一帮贵族子弟说笑着路过,蔺承佑和淳安郡王并肩而行,那道漂亮的嗓音,正是蔺承佑发出来的。
蔺承佑腰束青绿玉带,脚下穿着一双如意云纹缠金丝赤『色』长靿靴,靴子颜『色』鲜红夺目,向来女子穿得多,穿在他身上竟丝毫不损英迈之态,那高挑挺拔的好身段,在骄阳下尤为倜傥出众。
关键蔺承佑今日也穿了件莲花白烟云锦圆领襴袍,尽管前胸绣了一团蛟龙衔珠的金银丝暗纹,但任谁都能看出颜『色』与布料都与滕玉意的襦裙一模一样。
杜夫人和杜庭兰诧异不已:“这、这……可太巧了。”
蔺承佑五感异常敏锐,余光一瞥,扭头朝滕家的犊车望过来。
滕玉意往后一仰躲过他的视线,的确太巧,活像跟蔺承佑约好了似的,可惜带来的裙裳在后头车上,不然马上换了才好。
“不必急着换,男宾与女眷是分开的,今日人又多,没人会留意这些。待会下了车,回房先找机会换就是了。”杜庭兰和杜夫人道。
“也对。”滕玉意安下心来,忽觉袖中小涯剑发烫,想是听说蔺承佑在附近,小涯提前就躁动起来了,她拍了拍剑柄,示意小涯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