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思忖着道:“姨母别忘了,成王世子昨晚就派小道士来问竹林里的事,姨母觉得就算我们不说,成王世子便不会详查么?
杜绍棠忍不住咳嗽一声,他国子监有个同窗的阿爷是大理寺的官员,去岁蔺承佑考中明经去大理寺任职,这位同窗便经常跟他们说起蔺承佑。
一来二去的,这位成王世子大约什么脾性,他也算知道一点。
他怯怯对爷娘道:“要不是成王世子赠送六元丹,阿姐早就殒命了。假如成王世子想查案子,我们一家人却存心欺瞒,事情只会更麻烦。”
杜裕知和杜夫人互望一眼,后背冒出一股森森的凉意。
杜绍棠又道:“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是坦诚相告,真要等成王世子查到什么再说,就别指望争取他的襄助了。至于阿姐私会之事,成王世子……成王世子好像不是那等喜聊是非之人。”
杜裕知默然捋须,成王世子目无余子,十岁时殴打渤海国的王子,十四岁时拔掉吴侍中的一把雪白胡子,不过哪怕此子一身的臭毛病,也不曾听说他管过闲是闲非。
滕玉意开了口:“我虽不大清楚蔺承佑的为人,但此君既是成王夫妇的长子,又在清虚子道长座下受教这么多年,想来再荒唐也有个底线。最紧要的一点是,不管郑仆射是不是想把女儿嫁给卢兆安,只要蔺承佑能查出那妖物与卢兆安有关,郑仆射绝不敢出面保人,而且以蔺承佑的脾性,定会让卢兆安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一来,滕府和杜府省下多少力气。
杜夫人自我安慰道:“玉儿和绍棠说得对,老爷,要不等两位小道长上门,我们主动把兰儿为何去竹林的事告诉成王世子?请他早日插手,”
杜裕知固执地抿紧嘴唇,不过心里已经松动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屡屡被老妻和小辈挑战威严,他可是一家之主,即便心里同意了,面上也不随便退让。
正僵持间,下人进来回话:“老爷、夫人,青云观的两位小道长来了。”
杜夫人眼睛一亮:“快请进。”
杜庭兰冲滕玉意招手:“阿玉,帮我穿外裳。”
滕玉意起身绕到屏风后,过不一会,绝圣和弃智由下人领进来了,两人在屋中一站,齐声道:“贫道有礼了。”
杜裕知一板一眼地回礼:“两位道长请入座。”
绝圣和弃智故作老成:“贫道是来探望伤者的,歇了一夜,不知几位伤者可都醒了。”
杜裕知道:“醒倒是醒了,只是呕吐不休,不敢擅自请医官,就等着道长察看呢。”
绝圣老成地唔了一声:“这是余毒未清,用些清毒的方子就可以了。”
杜夫人热情地邀请绝圣弃智入内:“两位道长,请这边走,小女刚醒的时候有些神智不清,说起昨晚的事就害怕。”
说话间引绝圣和弃智到屏风后,滕玉意已经替杜庭兰料理好了,杜庭兰起不了身,只好端坐在床畔,将双手平举于额前:“见过两位道长。”
绝圣和弃智道声“得罪”,上前翻起杜庭兰的眼皮看了看,点点头,又让杜庭兰伸出舌头,最后又看指甲和掌心,检查完毕后,两人同时歪着头端详杜庭兰。
杜夫人和杜绍棠暗暗称奇,不知清虚子道长是如何教导的,这两个孩子年纪虽小,却处处让人拿不出错处,只是不经意露出的神态,仍是一团孩气。
“无甚大碍了,把这药丸拿去研磨了,每日晨起一丸,伴水送服即可。”
说罢,绝圣环顾四周:“另外几位伤者呢?”
滕玉意正担心端福:“白芷和红奴在耳房,听说已醒了,受伤的那位男仆安置在前院,管事尚未回话。”
绝圣和弃智便道:“那就先看那两名婢女吧。”
白芷和红奴情况远不如杜庭兰,醒来后惊叫不断,绝圣和弃智用了两道定神符,又急诵了一段清心咒方见好转。
最后便是端福了,端福昨夜便安置在前院的松筠堂。
杜家人深知这老仆在滕玉意心中的份量,除了杜夫人留下来照料杜庭兰,杜氏父子都自发陪着滕玉意看望端福。
端福沉默躺在榻上,案几上摆放着一只空碗,看见滕玉意一行进来,强撑着要下榻。
滕玉意和杜绍棠忙上前:“你重伤刚醒,莫要讲这些虚礼,快躺下。”
端福梗着脖子不肯躺,嘶声道:“娘子无碍?”
滕玉意郑重颔首:“我无碍。”
端福这才松懈下来,慢慢躺了回去。
绝圣和弃智深以为异,看这人五十有余,头发斑白,鹰鼻鹞眼,恍惚有些胡人血统,而且双手硬如岩石,一看便知内功不凡,难怪明明不会法术,还能跟那样的魔物过上几招。
奇怪这老仆眼中似乎只有小主人,既不理会他们这两个生客,也不与杜氏父子寒暄。
杜氏父子却习以为常,尤其是杜绍棠,几年前第一次见到端福时,也曾误以为他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