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也看出阿爷不好,开始哭天抢地:“杀人啦!杀人啦!“
戚氏吓得呆住了,田允德也慌了手脚,本是盛怒之下的举动,没想到伤人这么重。
船夫闻声赶来,见状手足无措:“夫人,要不要报官?”
阿娘满手都是血,一个劲地用帕子死死捂住阿爷头上的伤口,断断续续哭道:“快、快回岸找黄医工,再晚老爷恐怕就活不成了。”
船夫愈发急切:“黄医工去城里看病去了,这几日不在渡口,这可如何是好,再远就是春杏坞那一带有医工了,赶过去少说要一个多时辰。”
彭玉桂的心拧成一团,阿爷的血根本止不住,别说一个多时辰,半个时辰就会没命。
他急声道:“先回到岸上再说!快走啊!”
他们说话这当口,戚氏一直是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田允德的神态却越来越古怪,船夫惶然点点头,起身往回跑,哪知田允德冷不丁一弯腰,抄起甲板上的锁链,迎面重重砸向船夫。
船夫猝不及防,摔了个四仰八叉,田允德一个箭步冲上前,又补上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彭玉桂懵了,那声音闷重难言,活像鼓槌敲打破鼓的声响,当他意识到田允德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时,忙拽着阿娘往后退。
“你疯了!”他颤声道。
然而田允德显然杀红了眼,径直朝他们奔来。
后面便是江水,留在船上未必打得过田允德,要逃命只有跳水,偏生宝娇还站在田允德身后,她显然被这一幕吓坏了,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冲阿娘和彭玉桂张开双臂。
就是这一犹豫的工夫,田允德已经奔到了眼前,阿娘厉声道:“你这疯子!翠娥,快叫他住手!”
彭玉桂把肩一低,一头撞上田允德的胸口,这一下又急又重,田允德痛哼一声,轰然倒在了一边。
彭玉桂拽着阿娘越过田允德身畔,一口气跑到宝娇面前,正要弯腰抱起妹妹,后脑勺忽然剧烈地疼痛了一下。
他脑中一轰,田允德不会这么快追上来,动手的只能是——
阿娘撕心裂肺道:“你这毒妇!我跟你拼了!”
戚翠娥扯着脖子叫嚷:“田允德,快帮帮我,她快要咬死我了!”
彭玉桂拼死要站起来,然而脑袋仿佛有千斤重,后脑勺湿湿凉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在往外冒,好不容易爬起来,双脚却软得无法站立。
只听阿娘凄厉喊道:“大郎,快带着宝娇逃!”
正是这一声吼,激发了彭玉桂体内残存的力气,双臂往前一探,他顾不上回头,抱住嚎哭的妹妹,摇摇晃晃起了身。
他现在别无选择,必须尽快找到趁手的东西还击。自己身上带着伤,船离岸边尚远,跳水的话,他们兄妹俩都活不了。
正踉跄着找寻铁器之类的物什,后头传来熟悉的钝重声响,咚-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敲在他的脑仁上。
彭玉桂心脏猛地抽搐成一团,宝娇在他耳边尖叫,说不出是骇惧还是恶心,他随手抓起脚边碎裂的一块酒壶碎片,发狂吼道:“我跟你们拼了!”
阿娘头上已是血肉模糊,双臂却仍死死抱着田允德和戚氏的双脚,彭玉桂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野兽一般撞向田允德。
等到连他也被田允德和戚翠娥打倒时,眼前的景象已经看不大清了,鼻梁处剧痛难言,像是断了骨头。
恍惚感觉宝娇用小手抚摸自己的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兄,阿兄……”
突然那双小手离开了他的脸,有人将宝娇抱离了他身边。
宝娇的双腿在他头顶有力地扑腾,她哭得更大声了。
戚翠娥惊慌道:“怎么办,这孩子这样哭下去,早晚把人引来。”
另一个人把彭玉桂拖向船沿,他勉强抬起头,奄奄一息道:“求……放过宝娇……”
那个人一声不吭,彭玉桂下意识用指甲抠住甲板,因为扒得太紧,沿路发出刮耳的刺响。
“她还小……”他呻--吟,“……什么也、也不知道……”
“求、求你们放过她……”
“她不会、记得的……”
田允德动作一顿,似乎有些犹豫。
戚翠娥意识到田允德心软,结结巴巴道:“都、都走到这一步了,你又在发什么疯,别说这孩子已经记事了,就是不记事,这周围谁不认识宝娇?把这孩子带在身边,任谁都会知道是我们害的彭家。你、你快点动手吧,我、我害怕。”
田允德最终还是撇下彭玉桂,起身朝戚翠娥的方向走去,彭玉桂意识到田允德要做什么,害怕得浑身抽动,试图抱住田允德的一只脚,却被他轻易地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