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要是实在难受得慌,就活动活动筋骨,再不济跟人过上几招,多出几身汗就好了。”
滕玉意缓步走近:“世子这是承认你在汤里做了手脚?实不知何处得罪了世子,还请世子高抬贵手,把解药给我吧。”
蔺承佑目视前方:“王公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虽说你得罪我的地方数不胜数,但这汤又不是我逼你喝的,即便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暗算你。怪只能怪你身子太虚弱,克化不了火玉灵根这样的灵草,不信你瞧你的两个护卫,他们不就好好的?”
滕玉意顺着蔺承佑的视线看过去,今夜风清月皎,站在高楼之上,能将彩凤楼内的景象尽收眼底,适才她在院中狂奔乱跳的模样,估计都被蔺承佑看见了,他大概都捂着肚子笑过一通了,难怪心情这么好。
她狠狠吸了一口凉风,心口那簇烈焰原本被浇熄了,转眼又有了复燃的迹象:“说起来今晚喝汤的人里,只有我一个没有内力,世子明知道我克化不了火玉灵根汤,偏不肯提醒我,如今我坐不安席,不找世子找谁?”
蔺承佑从腰间取下一杆玉笛,在手心里敲了敲,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凶手的事,的确忘了单独提醒滕玉意,但他走的时候汤膳还未送来,不过是去前楼取了一封信,回来这群人就把汤喝进了肚。
“我可真冤枉,我只知火玉灵根能御邪补身,哪知道滕娘子服用后会如此癫狂。以往有人克化不了药草,发散发散也就好了,许是这东西与别的药草不同,不然何以至此。要不这样吧,我从宫里取火玉灵根的时候,顺手把那本残卷也拿来了,目下还没来得及看,看在你如此难受的份上,我替你瞧瞧如何克化?”
滕玉意眯了眯眼,说什么没看过,分明早就筹算好了,此人坏到没边了,下午窝了一肚子火,估计早就想捉弄她,刚发作半个时辰,他还等着看她的笑话呢,怎会主动告知克化之法。
她倒要看看他还要如何戏耍她,从齿缝里溢出一句话:“那就有劳世子赐教了。”
说话间程伯和霍丘悄无声息落到了檐角上。
蔺承佑假模假式从怀里取出本巴掌大的小册子,拿在手中翻了翻,随意指着册上一处道:“有了。火玉灵根药性刁钻,它是遇强则强,遇弱则邪,习武之人服用后固然可以益气固本,但若是老弱妇孺服用,药气反会侵克本体,轻者发热烦渴、喜怒无常,重者会生出一身热疮。”
程伯和霍丘一直心弦紧绷,听到此话稍稍松了口气,只是生疮,不至于伤及肺腑:“那么请问世子,克化的法子是什么?”
“寻常的化热解毒方子无用,只有靠自身内力方能化解它的热性,服汤之人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习练出一套招式,不然热疮便会层出不穷。”
滕玉意听说会长热疮,脸色更加难看了,要是手中有刀,早把蔺承佑的脸划花了,下一瞬听到“习武”,不由愣了一下。
自从她活过来,的确有习武的打算,只因端福断骨未愈,一直搁置到现在。这回要是能顺利除去尸邪,回去之后可能就要张罗学武的事了。
但自愿和被逼可是两码事。
“滕娘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蔺承佑笑得颇有深意,“火玉灵根是世间异宝,多少人求而不得,我大方赠药,滕娘子不说谢谢我,反而对我拳脚相加。如今我把克化的法子告诉你了,不就是习练功夫么?看你年纪不大,何不趁此机会练练筋骨,既能克化药性,又能强身健体。火玉灵根助长内力有奇效,只要你能顺利克化,一口气增长七-八年功力不在话下。”
蔺承佑一边说话一边打量滕玉意,像是在研究她第一个热疮会从何处冒出来。他才不相信滕玉意肯吃学武的苦头,因此这热疮是不长也得长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滕玉意脸上连颗小麻子都无,细腻如玉的一张脸,比春樱还要娇嫩,若是长上一堆红通通的热疮,那可就热闹了。
他在心里研究一遍,坏笑着收回视线,哪知滕玉意长睫一眨,居然挤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泪珠无声无息滚落下来,如露珠般挂在粉腮上,然后她抽抽鼻子,眼眶里的泪水像一串扯断了的珍珠,竟是越滚越多。
蔺承佑扬了扬眉,这就委屈上了?这汤是她自己要喝的,他可没逼她。说起来自从与她相识,他就没闲下来过,比起她连日来的所作所为,他简直是菩萨心肠,今晚她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利用了绝圣和弃智这么多回,想不到绝圣和弃智也会有不靠谱的时候吧。
“滕娘子慢慢哭。”蔺承佑愉快地笑起来,负手越过滕玉意身畔,“这药最不喜郁结愁苦之气,越哭热疮冒得越多。”
滕玉意呜咽一声,蔺承佑虽然心如顽石,却也觉得奇怪,滕玉意不像那等遇事只知啼哭之人,不就是长长热疮么,怎么像天塌下来似的。
好奇之下驻足回望,不防银光一梭,迎面袭来暴雨般的一堆银针。
“师兄,当心!”弃智大叫。
蔺承佑早前吃过滕玉意一回亏,知道她喜欢在身上藏毒针暗器,本来是处处留心的,刚才她这一哭,他险些上她的当。
他挥袖将银针捞走大半,然而这一招来得太突然,哪怕他出手如电,仍有几根银针射向胸腹。蔺承佑偏身一跃,踩着瓦当往楼下飞去,一路连踩带踏,翩翩然落在厅堂前的空地上。
他猛然回身往上看,滕玉意站在月光下看着他。
“滕玉意,你还敢暗算我!”
滕玉意转眼就收了泪,昂首踏着瓦当离去:“多谢世子把克化的法子告诉我,至于能不能消受这灵草,就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蔺承佑本欲纵回屋梁,忽又收回手,玩味地看了滕玉意的身影一眼,掉头往后院去。
这边绝圣刚把卷儿梨房外的符箓贴好,忙完后在走廊上一间一间察看,葛巾娘子把卷儿梨赶出来后便闭门不出,从外头几乎听不到动静,不过好歹门上的符箓好好的。
正思量间,扭头看到蔺承佑和弃智过来,忙迎了过去:“师兄,王公子怎么样了?”
蔺承佑道:“你们倒有心思关心不相干的事,我叫你干的活都干完了?”
“师兄放心吧,都干完了。”绝圣拍拍胸脯。
满怀忧虑回了房,弃智老老实实杵在蔺承佑身旁,闷声道:“师兄,滕娘子她那样难受,真是因为喝了火玉灵根汤的缘故么?”
蔺承佑从怀里取出一沓笺纸:“她克化不了火玉灵根汤,这几日少不了吃些苦头。”
两人一惊,竟真是克化不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