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紧方向盘,竭力让自己镇定,趁手机还有信号,他给还在睡梦中的秘书蒋楠打了个电话,让对方立刻以壹心基金会的名义捐款并采购物资送来西崇。当听说秦郁上人已经在西崇后,蒋楠一个激灵清醒,挂上电话立刻按吩咐去办。秦郁上又尝试最后一次拨打江来和小周的电话,依旧没有回应。进入西崇县城后,手机彻底没了信号。他将手机丢在一边,先跟随车队抵达安置点,将车上的食物和水卸下,只在口袋里揣了两块巧克力,而后向一名当地人询问江来拍戏的那所小学的具体位置,连车也不开了,徒步穿过断垣颓壁艰难地前行。当把江来抱进怀里的一刹那,秦郁上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恍惚间,江来以为自己在做梦。但秦郁上的胸膛如此火热,胸膛下的心跳是如此剧烈,都在提醒他不是梦。面前的人是如此真实。半晌,他才犹豫着抬手环住秦郁上宽阔的后背,喃喃道:“你……你怎么来了?”来的一路上,秦郁上一直在想,想和江来当年的相遇,想回国后他们的重逢,最后想如果见到江来后,“江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秦郁上会不会就是那个人?”等待两秒,电话那头传来江来淡定的声音:“不用猜,他就是。”钱司壮:“……我操!”随即他又一愣:“你怎么这么肯定?你想起来了?”江来刚要回答,帐篷的帘子被撩起,秦郁上走了进来。“先不说了。”江来道,随后在钱司壮一迭声“你给我说清楚”的嚎叫中利落地挂了电话。秦郁上还穿着前一晚看演出时的衣服,剪裁得体的衬衫西裤一夜过来已经皱皱巴巴,皮鞋表面也全是尘土,手中拿着江来拍戏用的那个保温杯。他走到江来面前蹲下,将保温杯拧开盖后递过去:“好不容易找了点热水,你先喝点。”江来没接,看着秦郁上发干的嘴唇问:“你不喝吗?”秦郁上笑道:“你先喝,喝完我再去倒。”江来定定地看他一会,沉静的表情看不出情绪,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却没有咽,而后在秦郁上疑惑的目光中忽然拽着他的衣领拉近,顺着紧贴的唇把水渡了过去。秦郁上忘记反应,直到江来松开他时还难以置信:“你……”江来伸出手,指腹将秦郁上唇角溢出的水轻轻擦掉,一派淡定道:“叫你喝你不喝,嗦。”秦郁上呼吸顿时变得急促:“我……”江来失笑:“你什么?”秦郁上朝背后看去,帐篷的帘子没有拉严,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有人在不停地走动。他回过头,温柔中立刻多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等着。”江来手捧保温杯,歪头含笑看去:“等什么?”秦郁上心道等我把你办了,然而现在虽然没有江棠承,天时地利依旧一样不占,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虽然时机可能并不适合,但他实在等不及。秦郁上只能做了个深呼吸,把保温杯从江来手中抽出来,用自己宽大的掌心包裹住那双修长的手,而后无比郑重地注视着江来的眼睛。江来表面不动声色,心脏却在胸腔中一点点提了起来,谁料却听秦郁上问:“吃饱了吗?”江来愣了愣,看了眼搁在一边的巧克力:“饱了。”秦郁上再度做了个深呼吸,再度郑重地看着江来,半晌又憋出四个字:“喝好了吗?”江来:“……好了。”“那就行那就行。”秦郁上喃喃自语,舔了舔依旧有些发干的嘴唇,“那个江来,我有事跟你说。”说完这一句他又卡了壳,觉得很玄幻,江来瞒着他生下江棠承自己却失忆了,忘了他是孩子父亲,现在还得他反过来告诉江来他是谁。秦郁上努力理清思路,一向伶俐的口齿难得混乱:“那你听我说,我有事跟你说,你好好听着,你是不是六年前在一场酒会上遇到一个人,也就是崽崽的另一个父亲。我就是那个人。江来,我就是那个人。江来,崽崽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儿子!”说到最后,秦郁上已然无法控制情绪,一句比一句响亮,说完之后便紧张地等待江来的反应。谁料江来表情一丝不变,静静地回视他道:“嗯,我知道。”这个反应完全出乎秦郁上预料:“什么意思?”江来依旧操着平稳语调:“我恢复记忆了,就在地震的时候。”秦郁上以为听错了:“你什么?”“我恢复记忆了,秦郁上。”江来一字一字平静地道,“不过就算没有恢复记忆我也差不多能确定,你就是我当年遇到的那个人。还记得我离开岚城前跟你说,回去之后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吗?”秦郁上怀疑是不是他一夜没睡以至于大脑迟钝地转不过弯,为什么江来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连起来却不知道什么意思。江来继续道:“你和崽崽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我不能不多想。还有你对我的态度,让我觉得我们之前可能见过,甚至不止见过。”秦郁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帐篷外传来错杂的脚步和人声,而里面这一方狭小空间,空气却仿佛凝滞。不知过去多久,江来感到秦郁上握着他的手慢慢松开,似乎是终于消化了他话里的含义,表情混杂着震惊错愕,最终艰难地挤出一句:“所以你早就知道?”一瞬间,秦郁上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这段时间江来意味不明的话语全都在他脑子里闪现。“所以你总说我眼神不好,要我去看眼科?”“你还说让我去看脑科。”“对了,你还说过我有种……”江来以沉默代替回答。秦郁上缓缓起身,在狭小的帐篷里如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最后又停在江来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张沉静漂亮的面孔:“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江来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从地上站起,同秦郁上面对面:“我起初也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我总不能从你身上拔根毛去做亲子鉴定。”秦郁上反问:“为什么不拔?”江来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他:“难道我每怀疑一个人就要拔对方一根毛去做鉴定吗?我没那么迫切要给江棠承找个爹!”说罢他便绕开秦郁上,径直朝外走,刚要撩起帘子就被拽着手腕拉了回来,而后结结实实撞进了秦郁上的怀里。“你上哪儿去。”“你管我。”秦郁上紧紧把人搂住,胸膛不断起伏。他混乱地想,不对,他千辛万苦来找江来不是为了吵架。“对不起。我没那个意思,只是知道崽崽是我儿子我太激动了,原本我就打算连夜来找你,结果你又遇到地震。这一晚我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到现在我还点懵。”江来做了个深呼吸,抬手环住秦郁上的后背,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秦郁上充血的眼睛和眼底的乌青都明明白白告诉他,对方这一晚的煎熬。“我态度也不好。但我想告诉你,我并不想瞒着你,只是一来我并不能完全确定,二来……”江来停顿片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而后似乎无奈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是个犹豫的人,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好像变得优柔寡断,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所以我会暗示你,希望你能怀疑,你能去证实。”“哎。”江来叹了口气,“就像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说什么。”秦郁上收紧手臂将江来搂得更紧,怀抱填满的感觉让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沙哑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嗯?”“你想说你爱我。”江来没忍住笑了,闭上眼说:“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