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樱呆了一呆,含怒凝视着滕玉意:“你到底——”
哪知郑霜银和武绮却也双双喝道:“青樱,别说话!”
两人早起了疑心,和尚无故出现在林中,住持等人却始终不见人影,刚才滕玉意与和尚对话时,目光盯着和尚的鞋底分明在暗示什么,细心打量才发现,这和尚袈衣打湿了好几块,芒鞋也满是污泥,独独鞋缘和鞋底一尘不染。
哪有人光湿衣不湿鞋底的,两人想起刚才的怪雷,隐约猜到这和尚恐非善类,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杜庭兰生恐段青樱还会胡『乱』应答,急步走到李淮固面前,捂住段青樱的嘴颤声说:“法师在问路,哪轮到你『插』嘴?!””
杜庭兰一贯宽和知礼,如此粗鲁是没有过的事,这下不只段青樱愣住了,别的娘子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滕玉意望着藏机和尚,故意把话说得极慢:“法师刚才说了,‘出口就在东边’。所以只要说出东边在何处,我们就可以走了,这话对不对?”
藏机和尚扇了两下蒲扇,笑呵呵道:“贫僧从入口进来时,穿过外围的好几排桃树,记得刚好走过第七株,进来就看到众位檀越了,如果没记错,只要找到这东边的第七株就能出去了。”
滕玉意笑了笑:“既然法师说准了,那我就试着猜一猜。”
她抬手一指藏机和尚的身后:“喏,那就是东边。”
藏机和尚的蒲扇顿了顿。
众女一愣,那明明是南边。
郑霜银和杜庭兰面『色』却变了几变,尤其是郑霜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听说玉真女冠观正是为了应对天雷和灾祸而建,对雷电的反应一贯比别处灵敏,重新打量四周,林中格局果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多半是刚才那道惊雷,激发了观中的密室机关。
回想方才的情形,她心里砰砰直跳,若是贸然接了这邪和尚的问话,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她心生感激,暗暗看了看眼滕玉意。
滕玉意满脑子都是“逃生”二字,早挽住杜庭兰的胳膊朝林外走:“多谢法师指点,第七株桃树对不对?看来离出口不远了,那就快走吧。”
武绮等人哪敢再看那笑面和尚,忙也跟上滕玉意和杜庭兰。
很快找到了东边的出口,然而滕玉意等人却傻了眼,东边的外围一共栽种了八排桃树,一排排数下来,偏偏有两排恰好都栽种着七株桃树。
和尚摇着蒲扇,笑呵呵地走近:“贫僧来时经长途跋涉,眼下有些疲乏眼花,一时记不起是哪一排,要不檀越们自己选吧。贫僧绕着树走个三圈,要是选不出来,只好带诸位檀越席地而歇了。”
他的左手边和右手边各有一排桃树,恰好都种了七株桃树,说完这番话,他就径自绕着树走了起来,神态悠闲潇洒,仿佛在自家庭院漫步。
滕玉意和杜庭兰额头爆出冷汗,看这样子,三圈之内选不出来,她们必然要完蛋,但若是心急之下选错了,等待她们的还是一个“死”。
郑霜银和武绮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忙绞尽脑汁思量对策。剩下的小娘子们虽说不敢说话,也都睁大了眼睛仔细对照两排桃树。
“七……七……”滕玉意在心里反复默念,虽说阿姐笑她看得太粗浅,但不论她怎么看,桃林这地界都像个方方正正的大过卦,可是大过卦的爻辞里,有“初六”、“九三”、“九四”,唯独没有“七”。
她低声问杜庭兰:“哪个卦象的爻辞暗含‘七’来着?”
杜庭兰正忙着回想姐妹间的那番对话,闻言愣了愣说:“记得没有哪个卦象的爻辞含‘七’这个数字。”
郑霜银却忽然道:“复卦里有句话叫‘反复其道,七日来复’。道家认为,世间万物,皆以‘七’数为一个循环。”
几人小声议论的时候,和尚已经绕着树走了一圈半了,滕玉意屏住呼吸想,不对,再精密的卦象也没法在这么近的两排树之间排出大的变化。
她回头看了看,两株参天银杏树早已跑到了所谓“西侧”,但不论方位怎么变,两株银杏与桃树形成的对角总不会变。
于是试着退后了几步,对着东边这八排桃树,一排一排重新数下去。
嗯,右手边第一排种了九棵桃树,第二排是六株……而到了第八排,却只有四棵。
滕玉意数着数着,心中亮堂起来。
这当口和尚已经开始绕树走第三圈了,眼看只剩半圈,滕玉意低声对大伙说一句:“跟我走”。
说着拽住杜庭兰,径直朝和尚的右手边跑去,边跑边扬声道:“让法师见笑了,方才是我们眼拙,第七株可不就在此处。”
和尚脚步停了下来。
滕玉意一边埋头猛跑,一边用余光暗自数数,数到第七株桃树时,眼前乍然一变。
才一眨眼的工夫,她们居然跑回了云会堂的门口。
众女喘着气环顾左右,云会堂门前不见人影,却隐约能听到堂里女冠们的说话声。
“沿着机关往里寻,结果还是一个女孩子的人影都不见,定是有邪物作祟……”
“看来只能惊动郡王殿下了,他身边能人异士多,一定能弄明白怎么回事,快快,快去隔壁送信。”这是住持充满忧虑的声音。
女孩们劫后余生,眼圈不由一热,两腿一动,拔腿就朝云会堂跑去,然而没跑多远,不提防看到了前头的和尚,一惊之下,又刹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