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却笑道:“换别人我或许不信,五位前辈的本事我却是知道的。”
五道最爱听别人奉承自己,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又熨贴了:“快快快,趁现在二怪没来,世子到这边歇一歇。”
蔺承佑却径直走到香案前:“王公子,让一让吧。”
滕玉意佯装才注意到蔺承佑,连头都没回,一闪身就避开了,小佛堂这么大,蔺承佑不去别的地方偏找她麻烦,多半是存心来挑事的,休想让她上当,她为了赶进度连口水都不敢喝,吵架斗法只会耽误自己的工夫。
蔺承佑没料到滕玉意撤退得如此迅速,颇有一拳打在软布上之感,不过这正合他的心意,好歹无需再浪费唇舌。
他蹲下来察看香案下的那块毡毯,表面上果然浑然无迹,翻过来也没能一下子找到印痕,弃智跑到蔺承佑身边蹲下,胖胖的手指头一指:“师兄,在这儿。”
蔺承佑眯了眯眼,弃智的图案画的分毫不差,这就是七芒引路印,这门邪术与暗害青芝的秘譏束魂术系出同宗,别的门派想学都学不出来。
应该就是同一个人,而且修为不低。
他咳嗽一声,两名衙役悄无声息进来了,把目光锁在众人身上,暗自留意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众道注意力全被毡毯吸引走了,并未留神门口的动静,一窝蜂围到蔺承佑身边,好奇地低下头。
瞥见那个印痕,见天骇然道:“这不是七芒引路印吗?”
滕玉意虽跑到一旁练剑,耳朵却一直竖着,见天这一叫,她好奇问:“道长,什么是七芒引路印?”
“一种邪术,人死了还不够,还要把死者的魂魄拘来用冥器拷打折辱,邪门得不能再邪门,阴损得不能再阴损。”
见天又兴奋又嫌恶:“老道多少年没见过这种邪术了,会不会跟杀害姚黄青芝的是同一个人?世子,查到是谁做的了么。”
蔺承佑继续在附近搜找:“查到就好了,此人心思之细,生平罕见,就拿这枚七芒引路印来说,作法时需一次性释出七枚火印灯,施法人若稍稍走神,就会掉落火星或是法印,但你们也看到了,偌大一块小佛堂,只留下一小块痕迹。”
见喜盯着烙印疑惑道:“我记得这邪术有好些规矩来着。”
“规矩一大堆。“蔺承佑抬头往香案底下看,“头三条就是:不拘椿萱之魂,不拘幼孩之魂,不拘远地之魂。”
滕玉意招式一缓,前两条她能听懂,不害父母,不害幼童,说明研习邪术之人虽然恶毒,还未丧尽天良,但第三条她就听不懂了。
好在小佛堂里除了她,还有两个人跟她一样好奇。
只听绝圣问:“师兄,这个‘不拘远地之魂’,指的是不拘太远的魂魄么?”
见乐嗤地一声笑起来:“傻小子,这话的意思是这阵法不能随心所欲,只能拘役死在某一处的魂魄,比如在彩凤楼施法,就只能拘来死在楼中之人的魂魄——”
滕玉意耳边一炸,死在楼中之人?姚黄和青芝姐妹俩前不久才遇害,毡毯下的烙印却不像是近日留下的,说明那人施邪术的对象不是姚黄姐妹,那就奇怪了,凶手明明是彩凤楼的人,为何要对付以前的死者?
五道也似乎惊住了,茫然环顾周遭:“这地方究竟死过几个人?不对啊,不是说楼里向来只闹鬼,没出过人命么。”
见乐近来听了不少此地的传言:“你们不知道吧,这地方以前是家彩帛行,店主夫妇和小妾早在一年多前就死了。”
他话锋一转:“世子,你该不会是怀疑——”
“不管这阵法要对付谁,反正不会是姚黄和青芝。”蔺承佑仰头望了望,一跃飞上了横梁,“而且见喜道长猜得没错,从凶手害青芝的手法来看,应该与设七芒引路印的是同一人,可见凶手不但容不下姚黄姐妹俩,还恨极了早前的某位死者。”
见天惊讶到了极点:“彩凤楼半年前才开张,前头的彩帛行却已经关门一年了,再往前的铺子就更跟彩凤楼没交集了,那人到底恨的是谁?”
蔺承佑的声音在房梁上震荡:“问问不就知道了。”
五道互相望了一眼:“问?找谁问?”
蔺承佑跃下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凶手不是已经告诉我们好法子了么。”
众人惘然不解,滕玉意却若有所思看着那块毡毯,蔺承佑该不会是……
正当这时,外面衙役找来了:“世子,常统领来了。”
“这么快?”蔺承佑起身往外迎,只听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常嵘一头钻了进来。
他满肩都是细密的银亮雨丝,右手端着一个缃色的竹笥,左手提着一个大包袱。
“常叔。”
常嵘先端详蔺承佑,看小主人毫发无损,似乎松了口气,而后环顾左右,躬身冲五道行了一礼,目光扫过滕玉意时,明显愣了一下。
滕玉意随意拱了拱手,人却不动声色往程伯身后一藏,她身上穿着男装,脸上又贴着大胡子,论理很难被人一眼认出,但这位常统领曾经跟她一起抵御尸邪,还是谨慎些为妙。
好在常嵘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怕耽误大郎的事,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幸而胜业坊离平康坊不远,路上不曾耽误多久。大郎,你这几日不在府中,宫里派人来看过几回,回头若是得了空,进宫看看圣人和皇后吧。”
蔺承佑笑应了:“阿芝有没有送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