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见过这婢女,记得名唤青芝,是葛巾的大丫鬟,模样还算清秀,就是皮肤粗黑些,神态也有些傻气。
看来房内骂人的就是葛巾了,料着是毁容之后心里不痛快,所以找贴身婢女的麻烦,从青芝的轻蔑不屑也能看出,青芝大概也早就对自己的都知娘子不满了。
滕玉意和程伯对视一眼,正所谓“势夺则人离”。这位葛巾娘子做花魁时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一朝容貌被毁,连身边人都开始轻贱自己。
不一会萼姬领着卷儿梨和抱珠来了,边说话边把饮馔端到条案上,依程伯的嘱咐,里面酒水全无,只有茶点和蔗浆。
萼姬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伺候王公子,莫要出乖露丑。”
卷儿梨和抱珠应了。
萼姬前脚刚走,门口冒出两颗圆圆的脑袋:“王公子,我们也拾掇好了。”
滕玉意冲绝圣和弃智招手,二人笑呵呵进来,瞟见屋里的卷儿梨和抱珠,略微拘谨了些,抖开道袍,在席上趺坐:“东明观的五位道长已在回程的路上了,估计会先到,师兄去宫里了,很快也会赶来。”
滕玉意把茶点推到他二人面前,蔺承佑去了宫里?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忙着找寻尸邪和金衣公子的踪迹么。
绝圣往嘴里放了一颗丹栗,低声道:“师兄送阿芝郡主进了宫。”
弃智抿了口蔗浆:“尸邪昨天被师兄射了六箭,差一点就被师兄挫骨扬灰,它心里估计恨极了,定会去找阿芝郡主的麻烦,师兄怕出岔子,一回来就把阿芝郡主送走了。”
滕玉意摩挲手里的荷叶盏,本以为蔺承佑会把阿芝也送到大隐寺避祸,结果他将妹妹送到宫里去了。
大隐寺有缘觉和尚,宫里哪位高人懂道术?
她冷不丁冒出个念头,听说圣人是清虚子道长养大的,认祖归宗前一直住在青云观,想来也颇通道术,宫里的高人指的是圣人?
滕玉意看了看卷儿梨和抱珠,含笑问:好几日不见,你们可还安好?
卷儿梨和抱珠很识趣,没问滕玉意为何不能说话,只感激道:“承蒙公子关照,这几日大娘不曾打骂奴家。”
那就好。滕玉意点点头,又写道:对面那位葛巾娘子如何?
卷儿梨和抱珠嗫嚅着没说话。
滕玉意看霍丘一眼,霍丘走过去掩上门,程伯蔼然笑道:“现在可以说了。”
抱珠叹气道:“葛巾娘子不好,那日服了道长给的符汤,烧是退了,但总是发梦魇,听说没有一晚能睡踏实,白日里也懒进饮食,这才几日,听说都憔悴得不行了。”
绝圣和弃智忍不住道:“她体内妖毒都清理干净了,论理不至于如此,你们主家没请医官来看么?”
“请了。”抱珠搂紧筚篥,“但医官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说葛巾受了惊吓需静心休养。”
滕玉意写道:她脸上的伤痕呢?可有愈合的迹象?
卷儿梨望向绝圣和弃智:“上回青云观的道长看了葛巾的伤口,说是厉鬼所伤,主家对葛巾娘子还算关照,找来许多生肌去淤的药膏,抹了也不管用,眼看要落疤了。”
滕玉意沉吟,难怪葛巾悒悒不乐了,又问:这几日楼里可还发生什么异事?
两人齐齐摇头:“自从那晚过后,楼里清净得很,没听说有人半夜被丢到廊道里,更没听说有鬼一个劲地敲门了。”
抱珠忽然道:“不对,听说青芝最近也经常发噩梦,同住一房的丫鬟受不了她夜间惊叫,都跑到假母面前告了好几状了。”
滕玉意故意写道:青芝是谁?
“葛巾的丫鬟,滕娘子上回应该见过,生得黑黑的,个子也高挑。”
滕玉意起了身:葛巾娘子就住在对屋吧?我去瞧瞧她。
卷儿梨和抱珠有些无措:“葛巾娘子把自己关在房中,任谁都不见,奴家先去替公子叩门,若是她不肯见,公子切莫怪罪她。”
很快又回转,黯然摇头道:“葛巾娘子不肯见人。”
滕玉意用银箸一指卷儿梨:你呢?上回你不但被金衣公子掳走,还被拽入幻境里,这几日将养得如何?
卷儿梨神色有些呆滞,忙垂下眼睫:“多谢王公子挂怀,奴家偶尔有些迷糊,但晚间睡得还算安稳。”
屋里的人想起昨晚蔺承佑的猜测,暗自在心里对比卷儿梨和滕玉意的长相,就连滕玉意自己,也忍不住多瞧了卷儿梨几眼,冷眼一望有些挂相,细看五官并不相同。
滕玉意就这样在彩凤楼安顿下来,找来贺明生身边的管事,把每顿的菜钱都做了定例,自己和绝圣弃智一桌,程伯和霍丘也另有安排。
安排好后,滕玉意眼看天色不早,信步到花园里转了转,发现那座小佛堂封了,本想进去看看当年镇压尸邪的阵眼,奈何老远就觉得阴气逼人,白白打了几个寒战,终究没敢往里闯。
恰逢晚膳时分,萼姬派人来问馔食摆到何处,滕玉意便让摆到前楼中堂。
前楼人不少,众伎伶白日被关在房中久了,好不容易到了用膳时分,恨不得多在外头多捱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