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一本正经对他说:“我今日看了一本梵经典故,上头说凡是由佛门或道门叛徒所化的邪物,禀『性』与寻常邪物是不同的。他们最怕脏秽之物,耐重堕入魔道前既是佛门一僧,想必也怕洗脚水这种东西吧,端福身上没有法器,又不会使符箓,万一阵法降不住那大物,他可是连躲都没处躲,所以我让他备一盆洗脚水,那邪物的阴力过来时,端福用这盆洗脚水一泼,说不定能拖一拖。”
蔺承佑当时就笑道:“亏你想得出这么损的法子,行吧,你不嫌臭就行。”
想到此处,他又看了眼那盆洗脚水,这的确是个对付佛门恶鬼的法子,只是累赘些,也臭些。滕玉意觉得这样安心,那就让端福捧着好了。
他扭头对绝圣弃智道:“好了,这边的事暂时完了,你们把滕娘子他们带回结界,师兄押完犯人马上就来。”
又对见天和见仙说:“麻烦两位前辈帮着照看。”
皓月散人一面在蔺承佑手中扭动,一边抬头打量夜『色』,今日是月朔日,夜『色』明显比平日昏昧,她望着那勾弯月,唇角影影绰绰喊着一点笑,忽然圆睁双目,身子猛地抽搐几下,仆地不动了。
众人一惊。
蔺承佑蹲下来察看,发现静尘师太满脸乌『色』,显然是中毒而亡,可没等他看清是何种毒『药』,周遭空气忽然一凉,静尘师太的尸首突然睁开眼睛,瞳仁迅速染上一层猩红『色』,面『色』也透出诡谲的青『色』。
蔺承佑面『色』大变,二话不说从袖中抖出一张符拍出,然而符箓刚碰到皓月散人的额头,就迅疾化作一缕焦烟。
见天和见仙大惊失『色』:“不好,鬼罗刹!”
说话间从袖中一连『射』出无数道符箓,怎知弹到皓月散人的尸首上,也是毫无效用。
这时滕玉意也察觉不对劲了,一面后退一面问身边的绝圣和弃智:“什么叫鬼罗刹?”
“就是懂道术之人在临死前用邪术把自己变做厉鬼。”弃智结结巴巴道,“她应该早就做好打算了,事先在体内埋下了五道魂咒,只要她一死,就立刻会化作鬼罗刹,短时辰内任何法术都奈何不了她,除非马上摆玄天阵!可现在人数不够,我们上哪去布阵。师兄——”
蔺承佑从箭囊里取出几根金笴,依次『射』出四根联珠箭,转眼就将皓月散人的几处魂『穴』一一封死,然而也收效甚微,才短短一瞬,皓月散人的尸身就迅速发生了异变。
见仙手忙脚『乱』使了一阵法术,结果全无用处,又惊又恨看着皓月散人的尸身道:“好狠毒,她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献祭给耐重了!世子,怎么办!”
蔺承佑还未答话,就见一道血『色』的人形影子从皓月散人的尸身中立起,而与此同时,空气里那股寒意越发刺骨,转瞬间,众人仿佛置身冰窟窿里,止不住浑身哆嗦。
那影子晃动了几下,身上的血『色』渐渐越来越深浓,忽然像是把脸庞对准了蔺承佑,冷飕飕地怪笑起来。
那笑声飘忽不定,仿佛阴风一阵阵刮到人耳旁,紧接着,众人便感觉有东西在耳边悄声说话,气息仿佛毒蛇吐信,丝丝缕缕飘入耳中,听不清具体的声音,却偏偏能明白它在说什么。
“你们以为阻止我谋取月朔童君,就能阻止耐重屠城?”
那东西无声望着众人,声音又冷又厉。
“我选在月朔日谋事,可不仅仅是因为等不下去了。”血『色』人形踏过月朔散人的尸首,慢慢朝众人走来,每走一步,身后就落下一个血『色』的脚印,“今晚我做好了万全准备,在点天水释逻前就服下了毒『药』,只要半个时辰内我不能得到月朔童君,体内毒『药』就会发作,我一死,就会如愿化作鬼罗刹。这个法子还是我师父乾坤散人告诉我的。”
说到此处,血『色』人形仰头看向夜空,即便看不清她的模样,也仿佛能见她脸上的怅然:“师父他研习道法不拘绳墨,年纪轻轻就弄明白了天下所有的正道邪术,我这辈子见了这么多人,从来没见过比他更聪明的人。师父他每回都会在月朔日教我道术,叫我皓月,就是希望这一日的月『色』能更明亮些。可怜他这样的不羁之才,居然死在一个昏君的手中。”
她咬牙切齿笑起来:“我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报仇,好不容易释出了耐重,怎能让你们坏我的事。你们这些名门正道不知道吧,没有月朔童君,鬼罗刹的效用也是一样,只要有人在月朔日这一晚化作鬼罗刹献祭给耐重,它阴力照样可以完全恢复,到那时候,再多的僧道也将被它碾成肉泥。”
见天等人面『色』益发难看,耐重阴力全部恢复是什么后果,没人能预料。可恨鬼罗刹一旦成形,便有冲天的怨气护身,两个时辰内任凭什么法术都奈何不了她。
鬼影的笑声越发凄厉:“别以为一个天神阵法就能困住它,耐重很快会闯入皇宫大开杀戒。今晚你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蔺承佑原本一直静静看着她,这时冷不丁道:“既然我们都难逃一死,你不如让我们死个明白,说吧,你幕后主家是谁?”
鬼罗刹却只笑了两声,仿佛料定在场诸人都拿她没法子,身影晃了晃,不急不缓朝院外走去,身周散发着浓浓的阴戾之『色』,让人无法接近,见天和见仙顿时惊骇到无以复加,齐声惨叫道:“世子,快想法子啊!”
绝圣和弃智浑身一个哆嗦,也恨不得扑上去:“师兄,怎么办?!”
只要这东西跑到大隐寺中与耐重一合体,谁也阻止不了耐重恢复阴力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蔺承佑对滕玉意道:“动手。”
滕玉意会意,扭头对端福道:“泼!”
端福这才回过神来,提气猛追几步,同时高高举起双臂,把那盆捧了一路的臭洗脚水冲鬼罗刹一泼,鬼罗刹尚未来得及躲闪,就觉头顶兜头泼下来臭烘烘的水。
滕玉意眼看泼中,忙躲到蔺承佑身后冲端福招手:“快、快过来。”
鬼罗刹愣了愣,垂首一望,眼看满身血『色』飞快褪去,不由凄厉惨叫起来,然而才叫了一声,蔺承佑就飞出一张符将她击中,这回有效用了,符箓刚贴到鬼影身上,就发出阵阵焦臭,很快就被符箓困住,完全无法动弹了。
蔺承佑笑道:“对不住,散人尚未出师,就被一盆洗脚水给拦住了。”
见天和见喜大喜过望,看看蔺承佑,又看看滕玉意,拍手大笑道:“好家伙,真有你们的!亏你们能想出这么馊的主意!”
蔺承佑瞟了眼身后的滕玉意,还好他只说个“动手”,她就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然他就得抢过端福手中的那盆臭得要死的洗脚水,亲自动手泼了。
滕玉意眼看鬼罗刹被制住,不由松了口气,一抬眼,对上蔺承佑漆黑的眼珠,她忙一指前方那鬼影:“世子刚才还嫌端福的洗脚水臭,瞧,这不是很有用·吗。”
她杏眼含嗔,蔺承佑忽觉心中一『荡』,这感觉着实古怪,他琢磨了一下,赶忙扭过头,笑着颔首道:“是,很有用,你帮了大忙,多谢。”
这还差不多,滕玉意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端福又往前悄然挪了一步,这样能挨蔺承佑更近,也意味着更安全。蔺承佑说完那话,随手掷出最后一张符,把那鬼影打得呜呜惨叫,皓月散人虽入了邪道,但也是道门中人,虽化作鬼罗刹,却也怕污秽之物,被洗脚水一泼,当场就被打回了寻常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