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蔺承佑的回答,滕玉意狐疑地环顾周围,好好的一个人,总不会凭空不见,趴到窗扉上往外看,忽听到半空传来“咯楞”一声,像是有人踩过屋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瓦当。
换做平日,滕玉意定会吓得不轻,可此刻体内有股怪力支撑着,这“惊”就化为了“怒”。
奇怪耳力也空前的好,凝神听了听,未能分辨出那人是谁,正要扬声喝问,就听到上头远远有人笑了几声,不是蔺承佑是谁。
滕玉意怒火中烧,仰头道:“蔺承佑!你给我下来!”
这回是吼的了。
然而,蔺承佑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存心不理,竟是半分回应都无,滕玉意抓了抓衣襟,胸口像藏了一个火炉,热得她浑身发烫,再捱下去七窍都要冒烟了。
无奈上不了房梁,只能干着急,滕玉意视线在屋子里一顿乱扫,突然发现一旁书架位置不太对,本该贴墙摆放,此刻却被人拉开了一半。
滕玉意心中一动,近前定睛察看,赫然看见书架上竖着一块机括似的物事,做得甚为显眼,料着是供工匠们平日上下屋顶之用。
滕玉意举腕摇了摇玄音铃,铃铛一片哑默,想来周围并无邪祟,于是放心按下机括,便听“唰“地一声,天花板上掉下来一架软梯,她蹑衣而上,程伯和霍丘也闯进来了。
“公子。”
“蔺承佑在屋顶,我上去问他几句话,你们快跟上。”
说话间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她一钻出来就转动脑袋找蔺承佑,果见蔺承佑在东头的屋脊上,他显然早听到底下的动静,回头看见滕玉意,丝毫不见惊讶,只一哂:“这不是王公子么?不在房里呆着,跑房梁上做什么。”
滕玉意眼里燃着熊熊怒火,迅速看看周围,屋顶上并未看到旁人,这就奇怪了,方才明明听到蔺承佑跟人说笑,一眨眼的工夫那人去了何处。
不过目下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小心翼翼踏在瓦当上,张开双臂稳住身子:“我来自是为了找你算账,你在那碗汤里做了什么手脚?快把解药给我。”
蔺承佑心里暗笑,绝圣和弃智两个傻小子好心办了坏事,竟把滕玉意害成这样,傻小子只知火玉灵根汤是好东西,先前一个劲劝滕玉意喝汤,殊不知这种灵草不好克化,有功力之人喝了会增长内力,没有内力之人喝了只会出乱子。
这事说起来只能怪绝圣和弃智擅作主张,断乎怪不到他头上,不过他才懒得向她解释,看她生气的样子还挺好玩的,就让她以为是他是成心的好了。
他一本正经道:“王公子,我好心请你喝汤,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怪起人来了?”
滕玉意恨得牙痒痒,她喝了汤之后整个人像被架在烈火中炙烤,蔺承佑竟还敢装模作样,试着迈开一步,旋即又止步,本以为身子会摇晃,哪知双足竟还算稳当。她心中有数了,一开始走得慢,后来便健步如飞,竟是越走越快,一转眼就到了蔺承佑跟前。
蔺承佑玩味地看着滕玉意逼近,那汤果然有点意思,滕玉意不但嗓音高亮,举止也比往日浮急,双颊和嘴唇绯红,俨然有种醉态,跑起来如有神助,与平日的娇贵模样判若两人。
“王公子哪儿不舒服啊?”他故作关切。
滕玉意站定了:“今晚除了那碗火玉灵根汤,我什么都没吃,好好地变成这样,只能与那汤有关。蔺承佑,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快把解药给我,否则我绝不饶你!”
蔺承佑嗤笑:“不饶我?别说我没有解药,便是有解药不给你,你打算如何不饶我?”
他话未说完,迎面掌风袭来,滕玉意居然说动手就动手。
蔺承佑头往旁边一偏,抬手扣住滕玉意的胳膊:“滕玉意,你胆子不小,敢在我面前撒野!”
滕玉意汗若濡雨,二话不说挥出另一只手,口中冷笑道:“要不是你先暗算我,我才不耐烦招惹你!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我跟你同归于尽。”
蔺承佑岂会让滕玉意得手,翻身往后一掠,立到了脊兽上,心中却暗道,滕玉意虽说一肚子坏水,却并非冲动易怒之人,今晚性情大变,可见这火玉灵根汤能惑人心性。
他泰然打量她:“我劝你省省力气,别说你目下只是力气大了点,便是真学了功夫也远不是我的对手。”
滕玉意厉声道:“你且试试。”可尽管她有一身使不完的怪力,论招式却连蔺承佑的衣袂都沾不到,每当她迫近,蔺承佑又坏笑着滑到一旁。
眼看蔺承佑滑如泥鳅,滕玉意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忽见他停下来,想也不想就拍掌上前,哪知没追到蔺承佑,不提防脚下一滑,顺着瓦当就摔落下去。
滕玉意瞬间激出一身冷汗:“程伯!”
只听窗扉一声重响,程伯早已从房内一跃而出,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横躯要接住滕玉意,然而毕竟离得太远,哪怕他身手如电,也差一臂之遥。
程伯心念急转,改而往楼下扑去,他内力深厚,只要能抢先一步落地,护住滕玉意不难,后头霍丘也跃窗急追,打算与程伯上下接应。
滕玉意神魂吓得飞出去了一半,唯恐程伯接不住自己,哪知刚滚落屋檐,衣领就被人从后头提住了,慌乱中回头一看,正好瞥见蔺承佑的前襟。
蔺承佑揪住滕玉意的后领把她拎回屋梁:“啧,方才我可提醒过王公子,你偏不信邪。这回算你运气好,今日恰逢十五,我得斋戒行善,不过也仅此一回,回头再掉下去,我可懒得再出手了。”
滕玉意跌坐在瓦当上擦了把汗,抬眼看蔺承佑,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讽意。
滕玉意拍拍衣襟试图站起来,无奈双腿发软,奇怪体内那团烈焰似乎小了些,脑子也清明了几分,她疑惑地想,难怪是方才被吓出一身冷汗的缘故。
她向来是能屈能伸的,忙放软声调:“我并非存心厮缠,但世子想必也看到了,晚饭后我怪汗频出,喜怒皆不由己,身在火中,心在炼狱,一切都因那碗火玉灵根汤而起,今晚喝汤的不只一个,为何独我一人如此?这灵草既是世子带来的,还请世子解惑。”
蔺承佑远远走到一边,一撩衣袍盘腿坐下:“王公子身上那股热气是不是消停些了?”
滕玉意狐疑道:“是,所以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