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他搁下手机,不经意间拉扯到腰,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大脑还在反应,人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撞到了?”余戌挑眉,视线落在了许喃的腰上。许喃抿了下唇,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那一下撞得是真的狠,刚刚还不觉得,现在才察觉到越来越疼,火烧火燎的。“我帮你按一下。”对面的人站起身,只一个跨步就到了许喃身边,坐下,“趁着淤血还没起,揉开就好了。”“不不不,不用,”许喃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没什么感觉了。”余戌没有听他的,反而是不紧不慢地把袖子往上又卷了一折,“我外公是老中医,推拿很有一套。”他淡淡地解释。杨家是中医世家,杨老先生从医多年,又在大学当客座教授,余戌也算是自小耳濡目染,略懂一点。见他执意,许喃也不好再拒绝,犹犹豫豫地盯着对方的手,小心道:“那你轻点。”他还挺怕疼的,以前去刮痧,疼得他好几天都没缓过来,后来再也没去过,真一次性消费。余戌低低地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心搓热,悬在许喃的腰上,隔着一点距离:“你把衣服往上拉一点。”许喃抿唇,迟疑了一下,还是掀起了衣角,包间里的冷气呼呼往外吹,顺着衣角的空隙往里钻,男人的手心突然贴上来,那灼热的温度叫许喃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男人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许喃皱眉,忍着腰上的疼痛没出声。身后的人似乎说了什么,许喃没有看见,只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许喃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前挪,但还没能拉开距离,就被男人的手掐着腰又拉了回来。许喃:“…………”为什么觉得这么诡异,许喃暗暗琢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耳垂脖颈像是被晚霞渲染,红火地烧了半边天。余戌眼睫低垂,视线落在青年的后背上,这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清瘦一些,他一只手就能环住青年的腰,许是因为疼痛,他微微弓着背,单薄的t恤下隐约印出深刻的蝴蝶骨。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间,是有些熟悉的味道,上次遭遇意外,他也短暂地和他近距离接触,但那个时候,他身上分明是没有这股香味的。眸色有些深沉,起起伏伏的情绪在其中。“啊,疼!”青年的声音带着些许隐忍,尾音颤得像是余音未绝的琴弦,一下下地撩动着动荡的湖面。余戌的手一顿,下意识放轻了力道,胸膛深深浅浅地起伏了几下,眼眸中隐有情绪。因为没有药酒,余戌大致按了一下,起到活血的效果便收回手,重新坐回对面:“这位置不好自己揉,你回去买点药膏擦一下。”许喃拉扯着自己的衣角,不无尴尬地点点头,拆开桌上的湿巾递过去给对方擦手。余戌看了一眼,接过,漫不经心地擦拭,言语很是随意地问:“你身上的味道挺好闻,就是觉得有些熟悉?”许喃乍听还以为是猫猫狗狗的味道,常年做宠物美容,和小动物接触,难免有些味道,许喃在这方面很注意。听完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不是这一种,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但这事儿说起来还有些叫人羞赧:“这其实是古耘的味道,上次在你这闻到,觉得还挺好闻就……”古耘是一个小众的家居用品品牌,旗下经营的产品很多,洗衣液,洗手液,香皂什么的,还做护手霜,身体乳。许喃上次无意间闻到余戌身上的味道,觉得很好闻,就专门跑了超市和几家店,总算是找到了同款味道的洗衣液。提到这个,许喃直觉很是尴尬,毕竟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如今又和人家用同一个香味……余戌微微颔首,一笑:“所以你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好闻?”“对,对啊,”许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你不会介意吧?”许喃觉得对方的那句话有些古怪,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余戌垂眸看着他,深邃的眸子中倒映出对方的身影,他勾了勾唇角:“当然不会,我也觉得很好闻。”许喃挪开眼去看空调,心想,24度,这也不高啊,怎么感觉这么热呢?宝嘉楼的上菜速度还算是快,许喃和余戌说不上很熟,自然不会有太多的话题,至少许喃是这么想。所以两人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说话。许喃无意间抬头,看到对面人正在夹菜,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鸡血木色的筷子,动作轻巧无声,和他习惯了狼吞虎咽不同,这人吃饭不紧不慢,很有些闲庭散步,拈花小酌的意味。许喃不得不感叹,人好看了,连吃饭都好看。吃完饭已经是七点,天色将暗未暗,路边已经有路灯亮起。“我送你回家。”余戌取出车钥匙,和许喃并肩站在门口。许喃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余戌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地挑了下眉。许喃说到一半的话卡住,这人从来不重复自己的想法和诉求,偏偏只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叫人无法拒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势?许喃面带微笑,含泪咽下自己的想法:“那就麻烦你了。”再一次坐上迈巴赫,许喃报出自己的地址,又说了一次:“麻烦你了啊。”驾驶座上的男人闻言侧眸,车窗外的路灯年久失修,有些闪烁不定,暖色的灯光映在他的眉眼之间:“觉得不好意思,你可以请我吃饭。”许喃一愣,这才请完,又来?反正这也就是正常的寒暄客套,等回去睡一觉,谁还会记得这么一个随口提到的邀约,许喃很爽快地点了头。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当了真,他才点头,就问起了时间:“什么时候?”许喃呼吸微滞,颤颤巍巍道:“………等,等我轮休吧。”等他轮休也差不多是发工资的时候了,至少不用担心没钱付饭钱。“二十号轮休。”现在是十六号,距离二十号也只不过是四天时间。“好。”男人点头,眼里蕴着浅淡的满意。许喃:“…………”心好痛,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什么话都要当真的人。迈巴赫跟着导航转进熟悉的街道,许喃注意到,连忙道:“到了到了,前面的胡同就是我家了。”胡同是很老旧的历史遗产,道路很窄,顶多只够两辆电动车并行,迈巴赫自然是进不去的。“我自己走进去吧,”许喃低头去解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啊。”许喃抬头,十分感激,只希望赶紧道别分开,省得对方又问下下顿饭什么时候吃。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胡同里的情景,只不过天色有些暗,看不清晰。余戌的目光穿过车玻璃,落在昏暗的胡同里,道路两边堆着许多垃圾袋,隐约能闻到一股食物的腐败气味。“你就住这儿?”男人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打小的经历让许喃对人的情绪有一些敏感,他觉得对方似乎是……在生气?许喃斟酌片刻,没想到缘由,只当是自己感知错误,想到这套好不容易租到的房子,笑得有些小得意,连眼尾的泪痣都生动起来。“对啊,胡同太小,不过性价比还是很不错的,也是我运气好才能找到这儿。”夕阳裹挟着晚风迎面吹来,胡同口的塑料袋被吹得哗啦啦作响。余戌不自觉皱眉,偏了偏头,但那股难闻的味道挥之不去,甚至压住了迈巴赫里幽幽浮动的暗香。“那我先进去啦,”许喃打开车门,回头叮嘱一句,“你开车注意安全,晚上容易堵……”“不请我进去坐一下?”车里的人突然开口。许喃愣了愣,忘了到嘴边的话,下意识啊了一声。“这不是待客之道吗?”男人微微探身,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种无形中的压迫感再一次袭来。许喃本来要说太晚了,将将到嘴边,出口地却是一句:“好。”作者有话说:【登堂入室】余教授:小骗子竟然住这个磕碜的地方??有点心疼,怎么回事……◎启蒙教程◎同样都是胡同,但云北胡同和三千胡同差距巨大,云北胡同这一片曾经被称作贫民窟,住在这里的都是穷人。而三千胡同是早年的机关大院,多的是能人巧匠,先生将士携带家属入住。胡同的路本就狭窄,被两边堆成小山的垃圾袋又占了三分,这下就走得更费劲儿了。许喃走在前面,用手机打着光,不好意思道:“可能是谁家大扫除,平时也没这么多垃圾的,你走中间,中间一般没人乱丢垃圾。”胡同的路灯也老旧,光线昏暗得可有可无,只能凭借天色余光去辨别前面的人与物。余戌跟在后面,空气中的腐臭熏得他眉头紧皱,脚下传来的油腻触感,也不知道是如何达成又滑又黏这种奇怪平衡的。“这里没有城市环卫打理吗?”余戌的唇角紧抿。前面的人许是走得太过专心,没有听到他的话,余戌也没再问,如果有人打理,也不至于环境这么糟糕。走过胡同口那段路,总算是好了许多,没什么垃圾袋了,连路灯都变得亮堂起来。“啊,快到了,”看到自家门口的路灯,许喃暗自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段路怎么就这么难熬,“前面那个灯最亮的就是我家了。”没了阻碍的垃圾袋,许喃也就放慢了脚步,逐渐和身后的人走成并排,方便说话。“我们这胡同有几家喜欢喝酒的,”许喃见余戌抬头去看路灯,便出声解释道,“这路灯矮,经常有人撒酒疯拿酒瓶子砸灯,所以我们也就只能换自己家门口的路灯。”刚搬来这里的时候,许喃还特意买灯泡来,把胡同里的灯都换了一遍,结果没两天就被砸了,许喃也就歇了心思,每天走这段路就用手机打光。反正只要家的地方有光就好了。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因为角度,许喃没有看清,只看到对方的嘴巴动了几下。“什么?”许喃迷茫。余戌回头,看向许喃,青年的那双眼睛里映着暖黄色的路灯,像是有碎星在其中:“你怎么不换个环境好点儿的地方?”虽然他刷的钱算不得多,但怎么也够这小骗子住个环境优良的电梯房了吧?许喃怔了下,笑道:“这里就很好了啊,关键是还便宜,家里还有个我很喜欢的小院子。”他只这么说了一句,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许喃走到家门前,摸出钥匙开门,余戌就站在他身边,打量着这小小的宅院。比起一路走来的糟粕,这个小院子虽然看着有些破败,但已经是这里的一股清流,门口打扫得很干净,连陈旧的门板都看不出一点灰尘,显然主人家经常在打扫,明亮的路灯像是夜间的萤火,照亮这一亩三分地,显出几分家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