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好意思呢?请他们帮我演一出戏,没付他们报酬,还劳烦他们贴补。”阿榆虽这么说着,却笑眯眯地接过,一边清点,一边感慨道:“他们该是看我这般温婉纯良,才会心疼我。”
阿涂默了下,小心问:“温婉纯良?小、小娘子,谁说你温婉纯良来着?”
“那些食客不是时常赞我温婉纯良?”
阿榆说着,甚至冲阿涂笑了笑。
那笑容,纯良娇美,温软干净,谁看了不赞几句她的好相貌、好性情?
阿涂却跟
见了鬼似的眼前一黑,也不敢多说,只含糊地咕哝,“他们……大概瞎了眼。”
哪怕阿榆在人前表现得再温和再乖巧,阿涂也不会觉得她能跟什么“温婉纯良”沾边。
当日,他拎着包金银细软离家出走,可惜刚出京城就遇了柴大郎他们这帮子劫匪,更不幸还遇到这位“温婉纯良”的秦小娘子。
其实阿榆也没怎么着,只是手持平平无奇一把剔骨尖刀,把劫匪首领的手指,削成了光溜溜五根白骨。
干干净净,不带一丝肉沫的。
阿涂当即给跪了。
柴大郎等人当场石化了。
片刻后,众劫匪丢下大砍刀,奉上买路钱,忠心耿耿地表示愿为小娘子重振秦家的大业添砖加瓦。
他们跪地之际,对阿榆的称呼是:“祖宗。”
阿涂便是在这位劫匪祖宗温柔纯良的笑容下,浑浑噩噩交付了身家财产。为报救命之恩,他还顺便签了三年卖身契。
等他跟着阿榆回到京城,盘下这铺子,这才醒过神来。
他堂堂的高家公子,已成不名一文的食店小伙计,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觉得自己挺糊涂的,恰好阿榆也觉得这捡来的小二挺糊涂,所以就叫他阿涂。
听着跟阿榆的名字像姐弟似的,多亲切!
至于那什么高公子矮公子的身份,三年后再说。
柴大郎等人也是倒霉,在京郊遇到阿榆,溜回京城又遇到阿榆。
小祖宗开口了,让他们配合着演一出戏,他们敢不配合
?
不但配合,还乖乖奉上这些日子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钱,生恐小祖宗一个不高兴,再送他们几根光溜溜不带血沫的指骨。——十指连心,那滋味,当真比死还痛啊!
阿涂想到这些事就咬牙。
什么温婉,什么纯良!这世间温婉纯良的美人,都有毒!剧毒!
阿涂最不解的是,这位劫匪祖宗,为什么一心一意往沈府凑?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从阿榆开店铺,到散出秦家灭门的流言,到引来沈家嫡孙沈惟清,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而沈家……
阿涂打了个寒噤。
沈家的老家主沈纶,曾是两朝名相,如今虽致仕在家,但还有许多亲故学生官居高位。家主沈世卿,沈惟清的父亲,则是掌管一方的转运使。年轻一辈中,沈惟清多谋善断,才识出众,以荫恩入仕,现领审刑院详议官,颇得官家信重,可谓前程无限。
当然,近年沈惟清的八卦也不少,比如忽然和安家七娘子要好,几乎形影不离;再如江九娘与其青梅竹马,声称非其不嫁……
阿榆无缘无故往这样的贵公子身边凑,难道有什么大阴谋?
阿涂看着阿榆纯良明净的笑容,张了几回嘴,还是没敢问出口。
毕竟,他才是真真正正弱小可怜无助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