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外的玉津园,荼蘼海棠偕春醉,翠竹森森映碧水。
竹林边,沈惟清宽衣大袍,正坐于岸边白石上钓鱼,却不觉间看向皇城的方向。
他自己都不甚理解,为何会遣了安拂风前去食店,还找了菊苗煎这样拙劣的借口。
明明他没打算娶她,她邀韩平北吃顿饭又如何?别说大庭广众下不会有什么,便是有什么,又与他何干?
沈惟清不远处,寿王一身明蓝锦衣,半靠在一块山石上,正急匆匆提起钓杆,却提了个空,倒是鱼钩上的饵物已被咬得不见影。
“这到底是谁在钓谁呢?”
寿王摇头笑笑,好脾气地自己动手,拿饵物往鱼钩上钩着。
他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约摸二十四五岁,生得俊秀高华,眉眼带笑,看着甚是温和。
钩好饵物,寿王正要甩下鱼钩时,那边一圈圈涟漪泛开,沈惟清的鱼线直直沉了下去,忙催道:“惟清,鱼上钩了!在想什么呢?快拉上来!”
沈惟清回过神,忙起钩时,果然钓上一条极大的鲫鱼。
寿王喜道:“这么大一条,用来斫鲙是极好的。来人,传厨子!”
本朝传承了前朝喜吃鱼生的习惯,考究者甚至会在垂钓时带上自家厨子或厨娘,当场剖洗,快刀批作鱼片,蘸以橙齑食用。寿王难得邀到好友一同垂钓,早就想好吃法,便也带了厨子随行。
沈惟清垂头瞧着木桶里大大小小的鱼,默然想着,阿榆那小娘子
确实又狡猾,又聪慧,厨艺又极有天分,若将这桶鱼拎回去,不知会想出多少种的做法来。
寿王满意地看着厨子挑走三条最大的做鱼鲙,转头看向沈惟清,“惟清,在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沈惟清顿了下,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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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清傍晚回到府中,终于确定,他并没有多心,他的直觉一如既往地准确。
他所居住的三端院里,自来精心看护的十余株牡丹,一株不漏,全给薅成了秃子,连花苞都没剩一朵。
沈惟清手有些抖,端起茶碗又放下。他紧按着茶盏,叫来卢笋,不惊不怒地询问。
“外面的牡丹怎么回事?”
卢笋答得很快:“安七娘子说,这些花快谢了,怕碍了郎君的眼,故让我等帮忙,将花朵尽数采了。”
沈惟清快要气笑了,“你们一起帮忙采的花?”
卢笋道:“那是自然!郎君志大才高,行事务求完美,怎能容得那些瑕疵花朵存在?我等自当善体主人之意,早早将其剔除。郎君你看,如今枝叶一片葱翠,是不是格外生机勃勃?”
沈惟清看着他天真的小厮,忍了又忍,淡声吩咐去唤安拂风。
卢笋说不出这些话,他一听便知这是被安拂风忽悠了。
可安拂风无缘无故的,怎会想到摘他的牡丹花?
沈惟清忽然想起,先前他试图激秦小娘子主动推却
婚事时,他们经过了他的院子,经过了这些盛开的牡丹花。当时,他曾停下脚步,吩咐花农除掉院里刚长出的草,给正当盛放的牡丹追一次肥。
秦小娘子清楚他看重这些牡丹,大概也清楚,她见不到韩知院,是因为他在暗中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