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道:“是芳菲苑,芳菲苑全没了!”“什么?”郑少卿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颓然坐在椅子上。“大人大人,不好了!”录事小乙快步跑了进来。郑少卿捂住心口:“说!”“京城郊外码头有一艘盐船翻了!”郑少卿咬牙切齿:“盐船翻了找大理寺作甚?”小乙道:“那船里的货全掉水里了,里头的盐全化了,漕帮的兄弟帮忙把箱子拉起来一看,嘿——大人你猜怎么着?居然有两箱货没化!兄弟们打开箱子一看,嘿——里头居然全是古董宝物!”郑少卿双目圆睁,拍案而起:“所以呢?与大理寺何干?”小乙似毫不在意郑少卿的神色,继续眉飞色舞道:“那漕帮的船老大一看货对不上,觉得可疑,就留意了起来。大人你猜怎么着?那盐船的收货人,居然是户部的韩大人!”小乙兴奋的脸上突然显出羞赧的神色,不好意思道,“前两日跟船老大喝酒,喝大发了跟他吹牛说大人您正在办个大案子。”小乙面色一正,“不过多亏小的跟他提起过,他一看那船上是韩大人的货,立马就跑来大理寺找小人了!”郑少卿咬牙切齿:“快带路!”金陵城郊,漕运码头,幽暗的仓库内,十个从水中打捞上来的木箱排的整整齐齐。郑少卿眉头微蹙:“小乙,人呢?”“大人,小的沈二。”个子不高,满脸横肉的船老大躬身行礼。“沈二?”郑少卿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五短身材、面色黝黑,粗布麻服却显得孔武有力,“这是你运的货?跑船多久了?”沈二道:“回大人,小人跑船已经十年有余。”郑少卿蹙眉道:“既已十年有余,如何在内河里翻了船?”沈二道:“回大人,主人家的要求这批货无需进城,只需在清明前运到此处仓库即可。小的怕耽误行期,连夜行船,不想昨日寅时落雨不知,水涨船高。小的怕搁浅不敢靠岸太近,不想竟在这小小内河里翻了船。”郑少卿转身看向小乙:“此话当真?”小乙点头:“大人,昨夜确实下了大雨,小人那屋漏水,半宿都没睡着觉,全听外头风吹雨打了。”郑少卿转向沈二:“沈二,你怎知这是韩大人要的东西?”沈二恭声道:“不瞒大人,此次的主人家正是淮南盐政高璋大人。主人家的每季度都会找帮里的兄弟运货,说是户部所需精盐,每次皆由韩大人接收。”郑少卿挑眉:“既然是户部要的盐,为何会是漕帮来运送?”沈二道:“小人不知,许是官船有诸多管制,私船要便利许多。”闻言,郑少卿不禁抬头看向那两箱完好无损的古董字画,唐代的瓷、宋代的画,张张件件皆是价值连城。郑少卿沉声道:“既是船老大,不想着怎样跟主人家赔罪,怎的来找小乙?”沈二道:“小的不才,虽未度过几日书,却是识数的。验货的伙计说是十箱精盐,如今少了两箱盐却多了两箱宝贝。若是平日里小的定不会多心,只是前两日刚刚听小乙说起韩大人的公子因合欢散死了,而那合欢散,说是千金也难求,小的就想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郑少卿道:“你倒是个机灵的。”郑少卿看着眼前不卑不敢滴水不漏的船老大,转身朝小乙道,“把东西都带回大理寺,请沈大哥到大理寺稍坐,再去请崔御史到我府上一叙。”小乙满脸堆笑:“是!沈大哥,请吧——”高门大户,花繁水榭,韩茂跪在案前瑟瑟发抖。座上之人遥望远处楼台烟雨、翠峰如簇,轻抿杯中茶:“韩大人,城郊绿砀山,乔木百丈幽径难寻,夫人千金生活可还便宜?”“大人!”韩茂一下瘫坐在地上,“大人,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芳……芳菲苑已经烧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留下啊……”“韩大人,”站立在侧的年轻公子随手将拟好的认罪折子扔到韩茂脸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钦差大人已到淮南,若你自呈案情,承认盐商进献之事皆你一人所为,不仅你夫人千金安然无恙,父亲也能保你不死。”韩茂满目惶恐、泫然欲泣:“茂万死不辞!”“明日早朝,督察院会收到你的折子。”座上之人冷冷开口。韩茂额头触地不敢抬头:“多谢大人!”看着韩茂退出门外,站立在侧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开口:“爹,你真的要救韩茂?”座上之人道:“水至清则无鱼。如此能够为你所用之人,留着岂不更好?”“可就算不死至少也是流放偏远之地,如此废人如何为我们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