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连连冷笑,嗓子里咕噜呜咽犹如小兽。
“阿耶步步为营,早把儿逼进陷阱,今日捆与不捆又有何不同?难道怕儿断发明志,坏了品相,送不出手吗?”
她打从心眼儿里蔑视杜有邻,泪水裹着亮晶晶的猫儿眼,闪出泠泠寒光,激的杜有邻又气又急,面孔胀得发紫,只不敢动作。
场面一时僵住。
杜若仰着脸,满把鸦青长发松松垂在脑后,露出白嫩嫩圆团团的脸蛋,像件才烧好的瓷器。那道血痕虽细,却是白璧微瑕,叫人看了心疼。
剑拔弩张之际,她忽然放低了声音哀哀恳求。
“阿耶,您救救我吧,救救我,我吓死了,我怕,求您了,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就这一桩事儿,您别逼我。”
她浑身绷得紧紧的,又委屈又怯弱的模样儿,活像走投无路的猫儿狗儿,天地间唯有这一桩倚仗,再没有别的退路。
这是怎么回事儿?
杜有邻乱了心神,毕竟做了十几年慈父,惯常对杜若好好好是是是,无一字违逆,陡然之间竟想不起该怎么说不了。
他迷惘地望着杜若,几乎就要投降。
“行了!”
韦氏恼怒的声音夹杂着铛铛两声铜磬敲击,音色悠远明净,震得人浑身一机灵,回声绕梁久久不绝。
杜若看向她,满脸警惕戒备。
韦氏若无其事道,“若儿今夜跟我睡,咱娘俩也说说话。”
杜有邻气势一垮,板着脸狠狠瞪了杜若两眼,终是允了。他一走,福喜禄喜两个跟着撤,杜若便卸了劲儿,伏在地上呜呜哭泣。
许久,莲叶进来服侍,倒了热茶递给韦氏,诧异地问,“二娘今日不去正房吃饭吗?”
杜若仰起脸。
因哭得久了,骤然停下来,胸口还抽泣得微微颤抖。她抬手抹了满把泪水,两眼揉搓得红肿,凤仙花染的指甲褪了颜色,斑驳红印犹如杜鹃泣血。
韦氏端详她半日,撇了茶碗问,“哭够了?”
杜若扭过脸不语,韦氏又道,“从今日便不吃饭了?”
韦氏只字不提待选一事,杜若毛躁起来,怨愤地盯住阿娘,见她淡然处之全未在意,便不屑再出言恳求,痛快爬起来走了出去。
莲叶守在韦氏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轻声进言。
“二娘虽美貌,究竟养的太过娇惯烈性。奴婢倒觉得为人妾室,样貌还在其次,性情才是最最要紧的。似她这般,只怕争宠不成,反倒替家里惹祸事回来。”
韦氏询问地“嗯”了一声。
莲叶得了鼓励,虽然声如蚊呐,语调却顺畅起来。
“元娘端庄,又温厚体贴,只怕,只怕更得贵人们青眼。”
“这话果然有理。”
韦氏一手揉着太阳穴,耐心看着她和声请教。
“若儿是能撕破脸闹腾的,搞成这样,我心里也糊涂了。可是郎君已敲开门路,断不能走空,如你说,此事当如何处置呢?”
莲叶心里咚咚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