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洄忙着享用,半晌脑子里才转过味儿来。
“你的意思是?”
咸宜扶着汗津津的额头嘟囔,“我可乏了,要歇午觉,郎君先出去。”
杨洄还要再说,见咸宜为服侍他,又累又热,闹得满脸潮红,越发可怜可爱,满心的疑虑都化作流水,便依言放开她,轻轻走了出去。
绡金帐依依垂落,咸宜半闭着眼,嘴角弯起一丝冷笑。
乐水居。
暑气渐盛,晨光明亮灼人,照在忠王府最高处仁山殿的琉璃瓦上,流淌下一大片耀目金光。
乐水居里静悄悄的,海桐从东边厢房出来,轻手轻脚推门进了倒座,重重纱帷之下,鳄梨帐中香的气味十分浅淡。她便知道昨夜李玙睡的好,无需助眠。
再看暖阁里,杜若穿着淡淡粉色寝衣,香梦正酣,细巧的鼻翼微动,薄茧被踢到一旁。
她抿唇一笑,退了出去。
李玙早已起身,正在后院打拳,看见海桐出来,便探寻地扫了一眼。
海桐摇了摇头。
李玙重站稳身子,调匀呼吸,引项反顾,左三右二,‘砰’的挥出一拳,犹如鹿之回头。旁边才移植来的含香本就水土不服,枝叶发黄,垂头耷脑的,叫拳风一震,又落了些许。
海桐眼观鼻鼻观心,木雕泥塑般把住门口不敢抬眼,心里却想,姑爷斯文体贴,可惜是个假的,白瞎二娘如花年岁。
相处久了,海桐摸索出规律:李玙习惯早起打拳,一套五禽戏翻来覆去许多遍,都看熟了。
又打了两遍,才听见杜若那里窸窸窣窣动静。
海桐忙进屋服侍,李玙见了,甩甩手,解开腰上掖的袍角高声唤。
“铃兰!”
便见铃兰端着水从前院疾步走来,细高挑的身材,穿的云雁纹平罗对襟小衣,系着黛青窄裙,袖子挽了两叠,露出一对白生生的手腕子,套了包银藤镯,身后还跟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
两人向李玙蹲了蹲身,小丫头抢先两步挑起帘子,候着李玙与铃兰一前一后进了西厢房。
海桐隔着窗纱看见,扬起鸡毛掸子,快手快脚掸了掸屋角小床被褥上的头发碎屑,卷了塞进衣箱,回头看杜若犹在磨蹭,便一把将李玙的枕头掼到她榻上。
杜若睡的口歪眼斜,冷不防叫枕头打着膝盖,‘诶呦’一声清醒过来。
海桐低声笑,指指戳戳叫她起来看热闹。
“铃兰日日都把时辰算的恰恰好,也不知怎么算的,王爷一叫,就是一盆现成热水。”
“灶上一直烧着罢,倒出来一盆候着,冷了就倒。”
杜若翻个身,拿脚蹬枕头。
“拿走呀。”
“人家都把绣榻让给你了,你还不心疼着些。那被子老收在箱子里,见不得阳光散不了湿气,睡着多不舒坦。今日这枕头就在榻上放放,待日头晒进来,也去去味儿。”
海桐一面说一面扶她起身。
“我管他的!”
自打上回求取品级被拒绝以后,杜若越想越气,明面儿上不敢对着李玙横眉竖目使性子,背地里时常嘀咕。
杜若余光瞄见海桐顺手把两个枕头并排摆,烫着似的甩开海桐,自取了一袭十样锦系襟纱衣穿上,那领口细细绣了几枝枝叶单薄的萱草,又在珠色百褶裙上系了织金缀水滴珍珠的石榴红窄腰带。
“臭丫头,铺床叠被明明是你的活儿,你料理的不好,反怪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