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简直鼻子都气歪了,“你竟敢诓骗皇长子?”
“骗的就是你这个糊涂皇长子!”
六郎毫不客气。
“他一年前就报信,这一年永王攻城略地,日日坐大,他无法阻拦,何等痛苦?这都忍耐下来了,却因你一句话自寻死路!杜娘子死而复生,于他亦是世上唯一亲眷,他没等见她一面就甘愿去死,你想,你自己想,他是为什么?!”
伴随着狠狠一拳打在李俶太阳穴上,六郎结束了战斗,气哼哼地重新坐下。
“你今日约我来又是作甚?”
他横着眉,自斟一杯慢慢饮下。
“再过两年,借娘娘的手,圣人下诏退位,你就名正言顺登基了。怎么?嫌我碍眼,找些话骗我自尽?我却不比他心眼实诚!”
“没有!”
李俶狼狈地爬起来,大力咬牙。
“还打?”
六郎刚才没来得及挽袖子,银丝滚边沾了灰土,心疼地吹了口。
李俶恶狠狠拉椅子坐下。
六郎看得很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弑父杀弟也要上位,倒不如说是有力气没处使。
“为李唐,粉身碎骨,遍体鳞伤,千百年背着开门揖盗的骂名,我都认!但要我像阿耶一般,以储君身份屈居圣人光环之下,为他冲锋陷阵,擦屁股,背黑锅,我不肯!你当真心疼百姓,帮我现在就登基!”
他下的是鱼死网破的决心,这句话出这间屋子他就遗臭万年,却没想到六郎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好啊。”
李俶大喜过望,压前一步,白袍下摆停在六郎的膝盖上。
“你帮我一回,往后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
六郎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极包容地一笑。
“大哥,你让我见杜娘子一面,她的主意比我好。”
“这……”
李俶顿时退缩了。
六郎像头在高空盘旋许久,终于俯冲下来的鹰,一口就叼住了他。
“怎么?真正说了算的是李辅国?”
不等李俶反应,他快步走到窗下,砰地一下大大推开窗子。
廊下大群内侍轰然散开。
李俶惶惶抬头,正和李辅国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有比较,还有一丝轻蔑和失望,深深刺痛了李俶。
“……是,是他扣着杜娘子和圣人。”
李俶艰难地承认了。
并非他手眼通天,气焰万丈,妄图趁李玙重病悍然逼宫,而是李辅国掌控着全局。所谓皇长子,不过是这权宦手底的一颗棋子。如此情势,实乃开李唐百余年未有之变局。
六郎远远打量李辅国,轻声道,“大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先收拾家奴,再算细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