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女子,在一众男人中特别显眼,免不了受到一些排挤。
苦于实力差距,那些人只是和她不同道,或利用性别与人数优势抢先接下委托,剩给蕴素的利润高的委托就少了。
干这行的人都知道,那些深山老林的祸事不好解决,而且报酬不高,属于出力不讨好的,还容易遇到大凶。
从前她没有那么在意,但自从有了小千这个小包袱,就好像风筝有根线拴住了,也想每天回到地面。
她出手仍然果决,但不会肆意地闯,也不敢赌危险和自己的命哪个更硬。
于是她换个思路,薄利多销,接散活,以速度取胜。
“道长若是与人结伴,也不必这样辛苦。”拄着拐杖的村长对蕴素道。
“没关系,我一人能行,我是整个鲛崎县最厉害的道士。”
这是蕴素的心声,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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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
她没有同伴,若是遭遇危险,便会音讯全无。再厉害的道士也会畏惧和失手。
那是一只长着翅膀的蜥蜴头、水牛身、龙爪的妖怪,口含毒烟,跺脚飞沙,还能驭水。沉睡多年,一朝醒来,饿极吞食村民。
怕没有人敢来,村长谎报了凶情,是蕴素运气不好。
她试探出这妖怪弱点在腹部,若是从前,蕴素也敢以身犯险,直接被妖怪吞进去,但她这次没有。
好在胜了,险胜,却也丢了半条命。
把拂尘从妖怪肚子里拔出来后,她瘫坐在被削了半截的老树根下,望着水坑里天和云的倒影,还有自己满是脏污的脸,难得流露出一点疲惫。
魏瑰认得这种神色,走街串巷一天没开张的小贩就是这么个苦相。
某一时刻,蕴素也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想过当初救人回来之后就该拍拍屁股走人,平白让自己背上另一个人的生活,像个傻了的。
一个人多逍遥自在,谁都会这么想。但那样的人,日子过得像个水上飘萍,本也是因为厌了无根的日子,才会选一个可心的长伴做岸来停留。
哪怕日子困顿,他们也都知道,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道义,都已经丢不下了。
蕴素带着伤回来歇脚,迎面撞上了满眼担忧的小千。
除妖不带凡人,是这行人的基本原则。蕴素出门时把小千一人留在家里,这孩子虽听话不乱跑,但见她没有按时回来,也会提心吊胆。
“姐姐,可以不受伤吗?”他端着洗绷带的水盆,想要阻拦蕴素继续拿生命搏。
“我尽量。”
这个回答令小千不太满意,他固执地、沉默地跟在蕴素身旁,试图把蕴素磨动。
蕴素没答应,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当蕴素再一次接委托出门的时候,把拂尘藏了起来。
他极少耍赖任性,蕴素急于出门除妖自然生气,召来拂尘,甩开他出了门,一句话也没留。
鲛人第一次流泪,珍珠哗啦啦坠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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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的时候,听不见也看不见,人很迷糊,妖也是,不知不觉就流了许多。更迷糊的是,流下来的东西,小千觉得奇怪又熟悉。
等蕴素回去,小千把那一盆子的珍珠端给她,险些挨了打。
蕴素严厉道:“你去偷了?”
小千摇摇头,比蕴素出门时还委屈,眼泪汪汪的,包着包着就掉下来了。
那东西滚到蕴素的脚边,她皱着眉头蹲下捡起,再一抬头,便看见一颗新的从小千的脸上滚下来。
蕴素愕然地抬了抬手指,擦过小千的脸颊,又怕被烫着似的缩回了手。
小千有些局促,靠近蕴素想解释,被她躲开后,脸色瞬间慌了。
“你是鲛……”剩下的话没出口,蕴素想起来这孩子没了记忆。
这应当算惊吓,毕竟她是个道士,与妖的隔阂是血铺就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他失忆了,也是闯入了人类的领地,应当驱逐。
蕴素的手抖着抬起,想要落在鲛人脆弱的脖颈上,防备他随时觉醒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