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不去,到时候,医生让缴费,那还不得陈阳去缴?他要不缴,村里人就会说他不孝顺,不管自己的老子。除非陈阳不想在村里混了,不然他就得管他老子。
梅芸芳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在推车推来后,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哎呀,我衣服弄脏了都忘了换,他大根叔,麻烦你们了,你们先送我们家老三去卫生院看看,我一会儿就来。”
陈大根没搭理她,叫两个身强力壮的把陈老三抬上木板做的推车。
陈阳上前一步说:“我来吧。”
他力气大,两只手就把陈老三抱了起来,放到了垫着谷草的推车上,然后主动去推车子。
陈大根作为小队长,社员出了事,他也不能不管,连忙跟上,又叫了一个社员一起,免得待会儿路上遇到什么坎儿、坡之类的,他跟陈阳两个忙不过来。其他的人则散了,各自回家。
三人推着陈老三快走到村口时,忽然,陈向上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阳哥阳哥,不好了,福香晕倒了。”
陈阳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慌乱,他看了一眼陈老三,又看看陈大根,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模样。
父亲和妹妹同时出事,他为难也不奇怪。
陈大根知道兄妹俩相依为命,除了陈阳,没人管陈福香。而且陈福香是个大姑娘,旁的人去也不好处理,相反,陈老三这里的状况反而比较明朗,就是摔断腿,严重伤到骨头,不严重就是皮肉伤。
于是,他主动接过推车说:“你去看福香吧,这里有我们。”
陈老三其实不想儿子走,可他清楚儿子有多在乎女儿,只好“深明大义”地说:“阳阳,你去看看福香吧,我,我这里没事的。”
陈阳点头:“行,大根叔,他就麻烦你了,等福香没事我就过去。”
“嗯,快去吧。”陈大根催他。
陈阳拔腿就跑了回去,路上又让陈向上去找赤脚医生。
两人分开,风风火火地跑了。
村里还没回家的人看到陈阳跑回来了,都很奇怪,问咋回事,知情的就说是福香晕倒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梅芸芳不待见福香,也没人特意去她家说。
梅芸芳换了衣服,又在家里磨蹭了一会儿,估摸着他们已经走到半路了,这才赶紧出了门,直奔公社。
等她赶到公社,陈老三已经躺在病床上,左腿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手腕上还打着点滴。
“哎呀,我们家老三的腿怎么样了?”梅芸芳一进病房,就焦急地问道。
所谓的病房,其实就是卫生院医生办公室隔壁的那间屋子,摆上了两张床,地方小,声音大,说什么整个卫生院都能听到。
“骨折了,得好好修养。”医生说。
梅芸芳听后就慌了:“医生,那这得多久啊?”
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吧。”
梅芸芳的脸立即垮了下来,一百天,那岂不是说,陈老三未来三个月都下不了地,也就挣不了工分,那到秋天,他们家能分几个粮食啊?
似乎嫌这还不够,医生又还说:“伤到了骨头,要多补钙,给他弄点骨头、鱼之类的炖汤喝,没有这些,就把大豆炒熟了,给他当零嘴吃。”
这些东西哪样不花钱啊?也就大豆自己家有种,可本来是要拿去供销社卖的,这下也卖不成了。
损失惨重,梅芸芳急着想找补点回来,她扭头张望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只好问陈大根:“他大根叔,阳阳呢?”
她想跟陈阳商量商量,陈老三补身体的事,这总不能就她一个人管吧,陈阳这个当儿子的总药出份力。
陈大根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福香晕倒了,陈阳回去看她了。”
她在路上怎么没碰到?通往公社只有一条路。梅芸芳马上意识到:“他没来卫生院?那医药费谁给的啊?”
陈大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队里代付的,在工分里扣。”
他就说嘛,这女人自己男人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换衣服什么的,原来是故意拖延,想让陈阳掏钱。
本来陈大根觉得儿子给老子掏医药费也不算啥,挺正常的事,哪怕陈老三对不住陈阳兄妹,但好歹是他们的老子。父亲出了事,儿子也不能不管啊。
可现在被梅芸芳这一算计,他忽然觉得陈阳走得好。儿子该管老子,那婆娘不更该管男人,毕竟陈老三可是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不养,还替梅芸芳养大了闺女,现在就该这母女俩好好伺候他,报答他。
梅芸芳听说扣的是自己家的工分,顿时心口疼。这么一扣,他们分到粮食更少了,怎么够吃啊,铁定要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