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觉得腿脚不是很得劲,大约是他当鱼当得久了,习惯了游水,刚开始走路轻飘飘的,步履踉跄,不过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就适应多了。
因没有合适的鞋,他一直赤着脚,还好天气温和,觉不出冷,景王府的地打扫得挺干净,他又格外留神脚底,出了假山,走了许久也未遇见意外。
只是他这副装扮,仅着了里衣,又光着脚,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也正是因为如此,有几位下人撞见了脸生的李鱼,反而未敢上前盘问。
今日是景王设宴,王府中宾客众多,都是王公贵族,府外有侍卫把守,需持请帖才能进入,故而王府内并不会有身份不明之人,敢作如此打扮,怕是谁家小公子闹脾气呢。
但是任这小公子走来走去也不合适。已有景王府家丁下人飞奔着去请王公公来处置,另一些人则远远跟着李鱼。
有一位下人老大娘心肠软,见李鱼赤脚走了一路,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出来轻声问了句:“你是谁家的公子,怎如此打扮?”
李鱼听王喜说话说了不少,真与古代人对话不成问题,含含糊糊道:“大娘,我……我是来做客的,不小心迷了路。”
计划时觉得一切稳妥,实际状况频出,不是没有衣裳就是没有鞋,好容易就地解决了,接下来他以为膳房很好找,结果景王府太大,他光从假山那儿摸出来就很不容易,也不太敢问路,正有些着急。
老大娘见他干干净净一张脸,清秀讨喜,乌溜溜的眸子好似养在水银里的一对黑丸,分外有神,心里就有些喜爱。
老大娘道:“小公子既是迷路,我领你去找王公公如何?”
李鱼哪能和王喜见面,忙道:“不必了,这会儿王公公一定在凝辉堂呢,我随便走一走应就能找回去的……大娘,你知道膳房在何处吗?”
李鱼红着脸摸了摸肚子,老大娘了然,笑着道:“公子可是饿了?若是信得过,请随我来。”
老大娘乃是王府下人装扮,身上还系着围裙,李鱼潜意识很信任景王府的人,就跟着老大娘去了膳房。
李鱼与老大娘一路交谈了数句,原来大娘竟是景王府厨娘,李鱼深感自己走了狗屎运,有厨娘带着他,还怕找不到吃饭之处吗?
这位大娘姓许,将李鱼带进后厨,李鱼见到了许多朝思暮想的菜,眼睛都直了。
许大娘笑眯眯拿了盘子出来,问李鱼爱吃什么,李鱼望着那些菜口水滴答,不客气报出了一长串菜名。
许大娘按他的喜好挑了些,夹了整整两盘子:“这些菜式主子处都已上过,不会再要了,这是多备的一份,没人动过,小公子请尽管吃。”
许大娘又拿木碗盛了满满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都放在一只托盘上端给李鱼。
李鱼变回人之后,还是第一次有谁对他如此亲切,饭菜的氤氲热气,吹得他眼睛发涩,他谢过许大娘,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
人类食物特有的味道,在舌尖上绽放,令他觉得过去一段时日做鱼的生活就像在做梦,但是——
他低头望了一眼赤裸的脚踝,这只是临时的变形药,应当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变回鱼的。
许大娘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饿了好几天,还劝他慢一点,生怕他噎着了,李鱼笑了笑也不解释。
“小公子,你怎会独自一个人?”
许大娘犹豫着问,眼前的少年瞧着与她小儿子差不多年纪,许大娘忍不住就想关心一二。
李鱼想起了伤心事,可是又不能贸然提景王的名讳,于是胡乱影射了一下道:“我主……主子,要讨二……媳妇了,顾不上我,我出来走一走。”
许大娘闻言一顿,这又是主子又是媳妇的,原来少年竟是贵族养的男妾?
难怪衣衫不整就跑出来了,想必被未来主母给撵了,肚子也饿了许久。
许大娘脑补了一出正室收拾小妾的戏码,李鱼说得可怜,她倒也没因此瞧不起李鱼,而是慈祥地拍拍他的手,安慰他道:“不要紧,你就在此地多待一会儿,再多吃些。”
只是一直穿着里衣也不是办法,许大娘瞧着李鱼的身形,给他拿了一身小儿子的干净布衣,并一双布鞋。衣裳是翠绿色,是李鱼喜欢的海草的颜色,李鱼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衣裳换,也没有鞋子穿,见状大喜,只是更衣时想了想,仍将景王处顺出来的里衣、亵裤穿在里边。
许大娘恐李鱼尴尬,也没继续往下问。
李鱼难得吃上一顿人的食物,直吃得肚皮微鼓,才不舍地放下筷子。吃完就在膳房后厨,跟着许大娘溜达一圈,顺便消食,这是被景王养之后形成的习惯,变成人还保持着。
古代后厨看上去挺热闹,李鱼看见砧板菜刀都觉得新鲜,不过他很懂事,知道有些厨子厨娘会忌讳,故而只是用一双眼睛看,并不乱碰乱摸。
李鱼发现了一个鱼篓子,想起了刚穿书时听见的贵妃娘娘的千鲤汤,好奇心大起:“大娘,你也要煮千鲤汤吗?”
许大娘噗地笑了:“那是宫中贺寿之用,王府没这个讲究,殿下以前倒是常喝鱼汤,最近不知为何却不喝了。”
许大娘说到后来有些自言自语,李鱼耳朵尖听见了,心想莫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毕竟景王还是挺宠他这条鱼的。
回想起景王对他的种种好处,李鱼就忍不住有一点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