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鲛绡透》,倒是叫张意之无端想到十几岁时在海棠花下习字弄琴的那些日子。
当然,那都是原主残存的意志罢了。
在这样的场合,不奏风花雪月,反行其道弹奏只有那些官家小姐才会喜欢的阳春白雪……冷清如此,心气之高,不像是这座楼里能养出来的人。
裴镜渊彷佛看透了张意之在想什么,“投其所好而言,来亵妓的这些纨绔子弟千篇一律玩腻了,便也会喜欢一两个‘清水出芙蓉’的,越发能够满足那些肮脏的心思。”
张意之站起身,推开了门走到了栏杆旁边。
独特的仙乐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其他包房里也陆续走出不同的公子娘子三三两两凭栏从二楼向下俯瞰而去。
一楼的大厅中间搭起来的花架子上坐着一个穿丝挂缕头戴珠宝的抱琴女子,她脸上带着一层轻柔的面纱,露出一双细长勾人的眼睛。
她一双柔软的脚攀附在细细的架子上固定住,立直腰背,手时缓时急,调琴奏乐。
几乎所有人都深深沉浸在那动人的音乐里。
张意之露出一抹玩味,她盯着那女子问裴镜渊:“是她吗?”
“那是这座楼里的素琴娘子,苏秦,先前是叶贵人身边的侍候,叶贵人进宫,她留下成了这座楼里的花魁。今天是素琴娘子出房的日子,在这里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奔着她来的。”裴镜渊站在张意之身边,打量了两眼那弹琴的女子就移开了目光。
“你如何得知这便是那天请去弹琴的女子?”张意之问。
“冯家置办酒席的人都已经‘畏罪自杀’了,”裴镜渊一顿,“不过街口的探子传回消息说此人往城南走了。”
“乐坊都在城北,城南的器乐生意都已经被这楼垄断了。”
“子礼觉得,会是她吗?”
“绝对是她。”张意之轻轻敲击栏杆,“指法、表达方式都是一致的,不仅是她,我猜,还是她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来的。”
张意之话音刚落,底下那琴声停了。
有一个穿着娇俏的红娘,带着媚笑,扭动着上台,弯下腰附耳在苏秦身边听着什么。
苏秦含笑说了几个字,听完她骤然抬头看向了二楼的张意之。
张意之丝毫不讶,甚至直视着随后缓缓抬起、含羞带怯的苏秦的目光,坦然无畏,微微含笑。
“恭喜那位公子!”红娘笑着。
“苏秦姑娘点名喜欢你呢。”
“哦哦哦!”楼上楼下,几乎是所有人开始起哄,喊叫着、拍手,大声喊话。
“请公子赐金!”那红娘捧起手在胸前,笑说道。
“这是烟花楼的规矩,花魁初夜那位被选中的公子要赐金……”赵骅话还没说完,便见张意之直接解下腰间的小荷包。
她颠了颠,从手里脱落小丢了出去。
那荷包沉甸甸地化作流利的线条高高抛起来又稳稳落进那红娘的怀里,四周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大多对这位从未谋面却出手阔绰的俊朗公子感到好奇。
那红娘眼都直了,一个劲赶紧说:“谢公子赏,谢公子赏。”
于是起哄声更加沸腾。
“我知道。”张意之淡声笑说。
“你怎么知道?”赵骅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张意之是在回答自己,当即震惊。
“陛下当年在此楼中为楼娘子一掷千金的故事坊间流传甚广。”裴镜渊笑着替张意之做了解答。
“虽是如此,你又何必给那么多。”赵骅看得肉疼。
估摸着怎么也要有半个月俸银了。
张意之但笑不语。
“张大人怜香惜玉,颇解风情啊哈哈哈哈。”倒是裴镜渊,朗笑起来。
“解风情是解风情,就是太费银子了。”赵骅还在小声嘀咕,苏秦已经提着衣摆款款走到了二楼楼梯口。
所有人都环绕在她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