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鉴眉心一跳,他伸手压住眉毛,问:“还怎么了?”
“还把李大夫打昏过去了。”沈晏清把最后一句话说完,轻轻抬眼去看沈江鉴的神情。
“这个张萧寒!朕就知道。”他头疼的叹息,伸出一只手示意身边的人,“去去去,把相丞请进来。”
张意之进殿时穿着一件干净的白里衬,外面套了一件赤红的朝服,明晃晃的衬着一张苍白无色的脸。
在殿里的父子两个俱是一恍惚。
沈江鉴更是神色复杂,他看着昔日里最是强势果决的臣子瘦雀雀的骨架上空荡荡披着衣裳,似乎走两步就要倒下了。他恍惚想起来这原来不过是一个将将要弱冠的少年,只比自己的孩子虚长一些罢了。
多年前下轿勉强站定而单薄的身影在大开着的宫门前与张意之重合为一体,沈江鉴自己都不觉得,原来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怜惜。
而沈晏清,他却从那件血红欲滴的衣裳中晃似看见了张意之穿上嫁衣的模样,而眼前的人,分明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却又因为高烧而绛唇如血,在嗟磨里显现出难得一见的脆弱,分外妖治。
沈晏清掐着手心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
而沈江鉴,见了她这副样子方才对张萧寒的那点埋怨也顿时无影无踪了。
张意之站在殿中行礼:“臣拜见陛下、殿下。”
微微弯腰是时或是触动了伤口,她直起身来的时候脸色更加苍白。
“赶紧给子礼搬椅子!”沈江鉴挥挥手。
张意之正欲谢礼。
“免了免了。”沈江鉴赶紧说。
“子礼确实在刑部受了委屈。”他上上下下打量她。
“怎么不等着伤口养一养再来?”
“臣现在是戴罪之身,不敢有所怠慢。”张意之慢慢说。
“戴罪之身。”沈江鉴被她的话一刺,眸色一闪。
他不是傻子,他能听出来张意之的话中话,也能听出来些许委屈。
委屈,他抬头引眸朝着那道端坐着韶润雅俊的小臣子看去,见她惯是处事不惊的面目上有一丝赌气。
沈江鉴讶然,却莫名受用,高高在上的帝王甚至软下声音来,像是哄着年幼的儿子一般哄着他:“子礼,朕从未想过要打杀你,这件事情直到现在朕仍旧是一头雾水。”
他伸手指着刑部的方向:“赵骅办事不力,朕一定会狠狠责罚他,至于假冒圣命威胁你那人,朕也会彻查到底。”
帝王之意啊……张意之低垂着眼眉,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更多是深不见底的思量。
等她再抬起头,还是那个端然不动的张演之。
“冯家之事,不是臣所为。”她拱手。
“朕知道。”沈江鉴不置可否。
他低下头将手边上被屏后之风吹动而微微翻动的折子压好。
“可是朕不能公然用言语为你洗平。”
他抬起头来:“这是规矩。”
“臣明白……祖父,也曾与臣言及。”
身居高位,理应以德服人。
张甫啊,他当真是教了一个君子。沈江鉴沉默了半晌。
“所以你怎么打算呢?”他又问。
“臣愿意以戴罪之身吊职,协助赵大人彻查此事,为民利国,也……自证臣之清白。”她站起来,将早就想好的托词娓娓道来。
“子礼!”沈晏清在旁边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面上染上淡淡的忧虑。
张意之和沈江鉴都朝着他看过来,他劝道:“朝中形势多变,你十天半月不会,流言蜚语便多了,到时候该如何立命自处。”
沈江鉴欣慰他能想到这一层,目光又一转落回到张意之身上。
却见张意之微微一笑,似是安抚:“殿下不必担心,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早日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