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样确认,他还点了一下头,又从怀里取出两个五颜六色的面人来,不舍地比了比,将一个塞到苏奈手上,嘱咐道:“我再送你一个,你拿好了,这次可不要再弄丢了。”
他吸吸鼻子,拖着裤子,摇摇摆摆地走进屋去。
苏奈看着他的背影,再看这个青衣尖下巴的面人郎君,挠了挠脸。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又是不能吃又不能用的玩意儿,长得还有点像那个讨厌的公狐狸。
苏奈嫌弃地看了看,神色慢慢松弛,还是将面人小心地收进怀里。
她要带回山上去,还能给那臭猫显摆显摆……
小屋已经冒起炊烟。
季尧臣托邻居阿雀家买得了粮食、蔬菜,拿回屋里。他是寒门子,自儿时便打柴烧水,如今也没有丢掉本事,粗茶淡饭还能勉强应付。
因为多了一口人,他下了四两面,锅盖掀开,往云雾蒸腾里添两瓢水,再想心事。余光瞥见小胖墩立在身边好奇地看,季尧臣赶他:“公子,此处烟大,出去玩耍。”
小胖墩“哦”了一声,转身出门。
季尧臣眼睛却尖,看见他好像在偷吃什么东西,从一纸包里倒出些粉末,在手心上舔。
季尧臣看了一眼,毛骨悚然。不怪他看错,此处有鼠,那纸包的样子,像极了毒鼠的□□……
他丢下瓢,一把打掉了他手上纸包:“你吃的那是什么?!”
叫他一打,纸包掉落,白色颗粒“哗啦——”洒了一地。
小胖墩呆滞在原地,心疼地拿手去拢:“是姊姊送我的,吃、吃食……”
季尧臣出了一身冷汗,拈起一粒细看,又放入口中尝,方才冷静下来。
盐,是盐。
他又气又怒,难道是那个女人看小儿不懂,拿点盐巴诓骗他,简直一肚子坏水!
但见胖墩像小狗一般在地上捡些盐巴,又心痛难当,将他推开:“公子,此物是调味的,不是给你吃的。”
小胖墩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头一次有了闹意见的表情:“可我……我饿!”
“公子,不是我不给你吃够。”季尧臣强硬地拉着他不放,“你的饮食,如今才是正常。宋大人从前是故意给你吃得过多,致你喘不上气,走不了路,出门都要人抬,你可懂这是为什么?村人养猪,喂肥了就该出栏,难道你想——”
小胖墩吓得一个哆嗦,抹着眼泪摇头。
“如此才对。”季尧臣盯着他,眼里几乎要燃烧起来,“好容易逃出来,你能走了,能跑了,一日日健康起来,我谅你饥饿,知道你在阿雀家蹭吃的,也没阻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公子若听我的话,愿意做个君子,愿意为更多人负责,嘴巴须得忍住了!”
他放下小胖墩,颤抖着手将面捞出,浇上酱汁。
四面浓香中,小胖墩仍然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啜泣。季尧臣冷静下来,抿唇,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包,缓声道:“是我不好,不问青红皂白,擅自打翻公子之物。”
他顿了顿,轻轻掀开罐子:“我再给你装满,请你恕罪。盐巴,咱们家里多得是,不是什么稀罕物,你吃的每顿饭都有盐。你记住,那女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往嘴巴里……”
季尧臣愣了一下。
他灌盐的时候,突然瞧见这破旧的纸包上有一个倒着的字,笔锋颇为熟悉,所以看到的瞬间,有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
他小心地将纸包拆开来,铺平,越展开,露出的字越多,好像是拿作废的信纸随便折叠。全部展开后,只见皱巴巴的信上有七个墨字:“已脱身,等君消息”
待看清上面的字迹,季尧臣一颗心如千钧秤砣,栽进了无底之渊,冷汗浸透脊背。
这笔迹不是旁人的,正是他自己的。
三个月前,他将此密信递给同党,随后带着公子一路南逃到这里,日日翘首以盼,却始终不见有人送来消息。
却没想到,这封密信早就成了包裹盐巴的废纸,被一形迹可疑的妇人带在身上,又转回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