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空间比秦砚北常用的那辆小,云织上去关门后,跟他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缩短。
以前她觉得秦砚北会嫌弃排斥,跟他在同一辆车上的时候都尽量紧靠门坐,现在不得不挨着他,浅色羽绒服的衣角蹭到了笔挺的西装裤,随着司机启动行驶,过减速带微微的颠簸下,发出很轻的沙沙声。
云织满腔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又一时不知道先说哪句好,她正视前方,隔几秒就侧头看一下他,等真的组织好语言,鼻尖和眼眶生理性的酸意忽然止不住了。
她这个遇到事就会延迟泪失禁的体质,很多年了也没改好。
别人泪失禁,都是现场不能憋泪,会控制不了的哭,她却很反常,不管多大的问题,发生的过程里都能正常应对,但一旦告一段落,说不准哪一分钟就可能泪腺失控。
不是她想哭,她也没有软弱,可没办法,虽然自己都很烦,就是约束不了这种麻烦的生理反应。
云织带着鼻音轻声说:“对不起,等我五分钟。”
说完觉得太长了,又改口:“三分钟。”
泪意这会儿已经上来了,她嗓子又哑,在身旁男人听来,软语的腔调里搅满受尽委屈的酸楚可怜,连绵绵气音都在发抖。
云织快速打了个手势让秦砚北稍等,随后朝着车窗方向侧过身,避开他审度的视线,咬紧嘴唇以免出声,眼泪很快涌出来,滴滴答答坠在腿上。
她心急,盼着这一场能快点哭完,别耽误她跟秦砚北说话,就想着要不加大点强度,总量不变,应该能缩短点时间。
云织深吸口气,试着激化自己情绪,泪确实流得更多,她一见有效就更赶进度,脸颊涨红,连带着耳朵颈侧也泛出薄薄一层血色,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哭出了声,她马上捂住嘴咽回去。
问题是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存在感太强,听到她哭,他明显不适应地动了下身体。
云织回过头对他表示抱歉,但泪还蒙着一层,视野模糊,看不清他的反应,她只能粉饰太平,习惯性地朝他笑了笑。
上午阳光从秦砚北那侧的车窗透入,丝缕的金色织成网,落在咬唇流泪的姑娘身上,晃得睫毛间一片碎钻。
秦砚北不记得自己的手指是什么时候扣紧的,或许从她最开始掉眼泪起,那些欲盖弥彰的掩饰,不敢让他看见的瑟瑟躲避,无依无靠缩在一边闷头去哭,回头面对他又装作镇定的表情,都在无声又有力的,一寸一寸进犯着他不太平和的神经。
怎么这么爱哭。
问题他都已经解决了,没让她吃亏,还哄不好?
刚才去学校那会儿他没在旁边,她这是受了多大委屈。
秦砚北喉咙到肺腑犹如被粗粝的羽毛来回刮蹭,按捺不住想咳一声,更想做些其他的。
他忍耐告罄,伸手拽住云织的帽子把她扯过来,抽出张纸抹了抹她沾湿的下巴,几下之后就看见那片皮肤居然被蹭红,跟奶白皮反差明显,简直像在他手里遭了多大的虐待。
又爱哭,又脆,一碰就红。
这么麻烦。
太子爷沉着脸把纸扔一边,没空去找什么更合适的工具,近距离目睹着云织湿漉漉的眼睫,烦躁得直接伸手,用掌心指腹给她擦泪。
动作看着凶神恶煞,真落到脸上却意外的轻缓。
他体温偏高,随着反复摩挲又在持续向上走,云织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秦砚北在做什么,脸上被他擦过的地方都在灼灼升温。
云织下意识呼吸放慢,睫毛混乱地一抖,正好在跟他手指摩擦。
她紧张得赶紧往后退退,哪敢让太子爷干这种活儿,他这是被眼泪烦到什么程度了,才会放下身段。
索性这会儿哭得差不多了,云织快速把残余的水迹抹干净,小声清清嗓子,从包里把卖画和南山院的相关手续都拿出来,双手交给他,郑重说:“砚北,我知道是你在帮我,谢——”
秦砚北手还是湿的,他攥了一下,淡淡睨她:“我不听谢。”
她什么意思。
态度怎么变这么快。
刚才还哭得脆弱无助,勾着他不得不靠近,他才擦那么两下,转头就公事公办了?至于端得这么正经,还要谢他?
都已经那么爱他了,因为一个恋爱试用期就满心雀跃的,今天他顺手帮她解围,她对他不应该比以前更热切?平常乱摸乱抱妄图索吻,不是都挺能耐的。
现在又跟他装。
就爱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成心钓他是吧。
云织后面的话咽回去,想想是这样,秦砚北主动帮她这么大的忙,不会需要一个简单的谢,在今天的事面前,这句话未免太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