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人,沈欢脸上却闪过一瞬间呆滞。
老话是怎麽说来着,世上总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分。没因缘的两人,假使求神拜佛都很难遇到,可有因缘,即便发誓从此不再相见,也还是会见到。
哪怕这一面见了会有多少尴尬,是多少的不合时宜,但是个该见面的人,总会见到。
“瑾辰啊,这是沈欢,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的蓑衣”王石在旁边介绍他们认识。
听在耳边的声音,眼前熟悉的人,周瑾辰反应过来,他缓慢的擡起手,“你好”
恍惚是做了一场梦,过去这麽多年竟还能给重新碰到。沈欢扬起嘴角,微笑着。想到刚才自己的愣神样子,那很不是礼貌,她握住周瑾辰的手,“你好”
掌心里的温度逐渐蔓延。
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王石试探问:“你们认识?”
“我看过周老师的电影,只是缺少个机会认识”平複下心里的激蕩,她只当做是在工作里偶然认识的陌生同事那般寒暄,笑容淡淡,带着疏离和客套,“周老师,我入行的时间浅,在演戏方面也还是个新人,要是有不懂规矩的地方,也请您多多指教”
她这一番话说得大方得体,毫无错漏,但也说得周瑾辰莫名的心髒抽疼。
在那好长时间的沉默里,谁都没有说话,还是王石看出了不对劲,打来圆场道:“都是相互学习”
沈欢低头笑了笑,看到现场逐渐多起来的工作人员,她对王石说:“王导,我先回去準备,等场景好了您让场务通知我”
“好”王石笑着应下。
开始的几步,她还能装作镇定,不停的深呼吸,保持走路的平整。可到后面,旁边说话的声音变多,嘈杂搬东西的吵闹,烦扰的人声全往她耳朵里钻,当中还纠缠着周瑾辰的说话,抵不住情绪的翻滚,沈欢快步走到保姆车的位置。
车里安静,空调也没有打开,司机不在,应该是到附近去买早餐了,现在车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心髒还在剧烈跳动,胸口起伏,那发慌错乱的情绪还占据在她脑中,攒着紧张和害怕,沈欢也不知道刚才是怎麽装下来的,现只觉得手脚疲软,她靠在座位上长长呼出口气,想到一会还有的拍摄,本着对于工作负责任的态度,沈欢不耐的拿起旁边座椅上的剧本,刚看过两行字,她又烦躁,眼里泛起酸痛,一把将剧本给丢回椅子里。
沈欢在车上烦闷,化妆间里的周瑾辰也同样难受。
上次,光是在就会的见面就足够让他心里烦痒,回去失眠好几个晚上。现在,他刚準备坐下化妆,却感觉这张化妆凳坐着怎麽都不舒服,浑身也好像被针扎那般,总想起来走动,在原地绕好几个圈,手里那杯用来消肿的冰咖啡,他也不喝,就这麽一直拿着。
张肖找到包里的剧本,想拿给他,可看到他这样焦虑,“周哥,你还好吧”
“没事”周瑾辰说,化妆师已经把工具都找出来,他这才去艰难坐下。
他也终于想到,并放下手里那杯冰咖啡,湿哒哒的掌心,抓过桌上化妆师刚才用过的纸巾快速擦了一下,掏出手机,看着黑色的屏幕盯着楞好一会。
张肖接到电话,“周哥,场景快布置好了,副导让我们化好妆就先过去对戏”
“嗯”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哥,你没事吧?”张肖看到他疲惫的状态,实在不放心就又问了一遍。
手机丢到桌上,周瑾辰闭了眼,随便说个理由,“没事,只是有点困了”
仿百乐门的建筑,工作人员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忙着去布置现场,一小时后就要开拍,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做场景和灯光上面的调整。
沈欢穿着她在戏里最常出现的那件碧蓝色的旗袍,走过几个位置。随后安静的站在人群外面,这场戏里,她只是个背景,没有台词,不需要动作,所有戏份都集中在她面前的男女主角上,
那时候的上海,繁华与混乱并存。
一个是新派留洋回来的盐商大小姐阿盈,一个是□□头子季安。
阿盈喜欢季安,这件喜欢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已埋下种子。可是季安的心里却没有阿盈,他的心思全用在怎麽让自己的帮派成为上海滩老大这桩事情上面,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去想别的。就连阿盈的父亲也说,她留不住季安,一个淌血,靠着刀尖本事过活,还有野心的男人,是不甘心被困在温柔乡里的。
为了斩断女儿的这番念想,阿盈的父亲给她相了个门当户对的公子人家,那人也是留洋回来,和阿盈一样,学的医。
那人很喜欢她,只是阿盈不愿意,结婚那天,她逃走了。
逃婚路上,阿盈碰到了季安。阿盈遇险,是季安救了她。两人日久生情,父亲见阻拦不过,只好同意了阿盈的任性。成婚后,他们相敬如宾,也确实过了段安生日子。在阿盈父亲的帮助下,季安打通了和政府的关系,他的帮派也如愿成为了上海滩的老大。
日子才好过两年,战争爆发,上海也沦陷了。
季安成为新政府首要的拉拢对象,那个新上任的内政司长仗着之前和季安有点交情,天天往他们府上跑。季安手里有人,还有木仓,在阿盈觉得他或许要去新政府,做那些会祸乱伤害的荒唐事情时,季安却解散了自己的帮派,带着小弟去投身抗日。
季安去了北方,阿盈还留在上海。
战争最厉害那几年,两人没了联系,直到几十年后,在次乡友组织的聚会上,他们才又重新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