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吼”
真是祸不单行,那些从步行道上追来的感染者,也恰在此时赶到了滨江道上,它们中的一些,立刻被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骸所吸引,看也不看柏韵莲和小修平一眼,三两下功夫,就将两具尸体围得严严实实。而另外的一些来得晚的,则将注意力放在落单的两人身上!
“不!韵莲!不!”一个弹夹很快就空了,但魏溢林却像不知道一般,机械而盲目地按着扳机,尽管枪械发出的,只有一阵阵的空膛声。
“老魏!走啊!”刚让乔武冷静下来的秦天武反手一掌摁在魏溢林肩膀上,使劲一拽,“走!”
“韵莲!韵莲!”魏溢林使劲挣扎着,还要扑向柏韵莲的方向。
秦天武右手用力将他死死地摁在原地,左手“啪”地一掌甩在魏溢林的左脸上,这巴掌很是响亮,魏溢林只觉得自己的脸,是火辣辣的痛,痛感,登时令他看清了残酷的现实——他和柏韵莲之间,隔着十只感染者,而他身后的感染者,离他也只是咫尺之遥!
“走!”秦天武不由分说地扯着魏溢林,他的气力很大,大到抓住魏溢林,就像抓住一只小鸡那般简单。
感染者群步步进逼,将柏韵莲和小修平一点点地往河边逼去,河道在他们身后拐了个弯,因此不一会,两人被撞倒了河堤上的护栏。而感染者则一点点地将另外两个面围上了,它们的眼睛就像燃烧的火把,那别致的红色所透露出的,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们的喉结,不停地颤动着,发出“吼”、“吼”的叫声。
“哒哒哒”柏韵莲手中的冲锋枪发出绝望的咆哮,旋风般的子弹撕碎了两只走在最前面的感染者,它们的身躯就像两棵无根的大树,轰然倒塌,但其他的感染者,却不为所动,它们就像一群来自幽冥的猎手,只要盯上了猎物,除了自身死亡,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们得手,哪怕,是同伴的惨死!
柏韵莲扭过头,将目光,落在桥上,隐约中,她似乎看见,魁梧如山的秦天武正摁着一个不断挣扎着的人,而那人挣扎着要前往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边!是你吗?溢林。柏韵莲的嘴角,缓缓弯起。此念头刚出,那身影挣扎的幅度,便骤然加大。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柏韵莲急了,匆忙将视线从桥上挪开,并落在身边的小修平身上:“平平,想爸爸了吗?”柏韵莲蹲下身子,左手手掌,轻轻地搭在修平的小脑袋上,尽管隔着厚厚的战术手套,但她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小修平的头发,很柔软,像极了,与他年纪相仿的桢桢。其实他们俩真的很像,剥壳鸡蛋般的脑袋、相似的体型、相等的身高,唯一不同的,只是额角上那疤痕的位置。
小修平点点头,“吸”了一口气,右鼻孔下,便多了丝鼻涕。他的眼圈,红了。
“哒哒、哒”冲锋枪愤怒地将一只试图扑上来的感染者掀翻在地,它的两块胸肌之间、左肩胛下、天门穴上都多了个指甲般大小的孔洞,它似乎很痛苦,上半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好些带血的唾沫,随着它的抽搐而飞向半空。它的双腿,不停地弹起又落下,弯曲又伸至,如同一条将死的蛇。这一幕似乎吓住了它的同伴,它们进逼的步伐,很明显地慢了下来。
“怕吗?”柏韵莲放下枪,问道,她左眼的余光,不自觉地扫了眼身后的玉带河,玉带河的水,并不清澈,这是因为,在桥梁上游不远处,拉着一道铁网,这铁网,拦住了许多坠入河中的尸首,在河水的浸泡下,这些尸体大都已经发胀,形成可怕的巨人观。而从它们的缝隙中穿过的河水,又怎么能保持纯净?
这些浑浊的河水,将一直南下,在郝山基地附近,汇入更为浩荡的泾南江,开始它那波澜壮阔的千里之旅,最后这些来自雪域,又饱受亵渎的水,将在袤州附近汇入浩瀚的万里石塘。就这样,结束了吗?柏韵莲问自己,她也曾试想过自己的死亡方式:像爸爸一样,死在岗位上?像总局的无数前辈一样,死在东南亚的密林里?还是像林秋雪、王明君那般,死在感染者的爪牙下?亦或是能与自己的爱人,相守终老?
现在看来,都不对。余光中,玉带河的水,波澜不惊,眼前,密集的感染者,步步紧逼。它们粗重的呼吸声,已经传入耳畔,呼出的血气,也已打在柏韵莲身上。或许,就这样死,也挺好。毕竟,这条河的终点,就是自己的家乡。落叶归根,难道不是最美好的死亡吗?
小修平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甩飞两滴悬在脸颊上的晶莹。
那就来吧。
柏韵莲轻轻地抱起小修平,身子一退,并贴到了大理石砌成的栏杆上,这栏杆,只到她的腰,只需轻轻一翻,便能过去。
“吼”、“吼”、“吼”黑簇簇的脑袋,慢慢地围了上来,一只只肮脏的手臂,贪婪地伸向两人,它们通红的眼中,写满了狂热与贪婪。
结束了吗?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还没有。翻过护栏时,柏韵莲将目光,重新落在桥梁上,凌乱的桥面上,小山似的秦天武和小不点乔武正合力将一个人死死地压在地上。看见这一幕,柏韵莲不禁莞尔一笑,现在她,释怀了,尽管还有很多话,来不及相诉,还有很多遗憾,来不及弥补。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漫漫的人生路上,总是要有点遗憾,才称得上完美,不是吗?
玉带河上,溅起了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这水花,转瞬即逝,无踪可循,流淌千年的玉带河,似乎并不打算为这水花而哀悼,也是,这悲情一幕,它见得太多太多了,以至于,早已麻木。
“呜呜呜呜呜”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