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凌晨,值夜的人员便敲开了两间宿舍的门,提示他们该准备了。众人一咕噜地爬起来,整理内务、收拾行囊。有时候,有经验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比如,大家都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比如配发给他们的面罩被换成了普通的口罩,防化服的质感似乎也比上次低了个等级。
“这……”钟文峰举着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欲言又止。
“证实了不会空气传播。”魏溢林帮钟文峰理顺了连体防化服,“这够用了。”
钟文峰没再说什么,套上了口罩,将耳机挂好,魏溢林则帮他将帽子戴上,再拉紧了帽子的松紧调节带,随后又帮他将护目镜压紧,并且拉死了松紧带。其实除了口罩外,他们还有一个选择——头罩,但头罩的缺点亦很明显,它留出了眼睛及嘴巴的部位,尽管,这两个部位与感染者的血液接触的可能性都很小,但常言道小心使得万年船。接着是穿戴携行具,这些平日一个人便可完成的工作,现在因为多了防化服的掣肘,需要两个人帮着做了。
柏韵莲摘掉了帮着头发的橡筋,捋顺了头发,然后才拉上了防化服,防化服刚刚拉到脖颈处,一双手边从后面抓住了防化服的双肩,柏韵莲回头一看,是魏溢林。
“谢谢。”说着,柏韵莲身子一缩,将双手伸进了防化服的袖子里。
“你是不是剪头发了?”
“嗯,不会很丑吧?”
魏溢林微微一笑,帮柏韵莲拉好了防化服:“不是光头就好。”
“嘻,他们还没形式到这样。”柏韵莲莞尔一笑,戴上了口罩,并将护目镜调整到令自己最舒服的地方。
“真不要犹豫了。”帮柏韵莲戴上帽子前,魏溢林咬着柏韵莲的耳根说道,“这玩意一抓就破。”
“什么?那你刚刚还跟文峰说……”柏韵莲的话被突然盖下来的防化帽给打断了。
“不知者不畏。”魏溢林叹了口气,“保护好自己。”
“你这是区别对待了?”柏韵莲的语气没有责怪,反而好似有几丝不可名状的兴奋。
魏溢林帮柏韵莲扣好了携行具:“东西你自己放好,别乱了。”
“突突突突突”
前一架装满箱子的直升机刚刚停止轰鸣,后一架直升机便开始了咆哮,这架直升机昨天才经过检修,是几架直升机中状态最好的。它的尾翼上涂着一串白色数字6103-81200106,除此之外,机身上就只有那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国徽不是黑色的了。
“没有人来送我们?”钟文峰瞧着停机坪上行色匆匆的各人禁不住来了句。
“同一件事,做多了就厌了。”秦天武拍了他一下,“走吧。”
五人中,秦天武、乔武、钟文峰拿的是突击步枪,柏韵莲和魏溢林携带的则是冲锋枪,五把枪下都挂着战术灯,除此之外,五人还各带了一把随身手枪、一把多用途匕首,除柏韵莲外,他们每人还背着两枚闪光爆震弹。这种投掷物据柳士蒙汇报非常有用,可以较方便地引开感染者群。
“6103-81200106呼叫塔台,请求起飞。6103-81200106呼叫塔台,请求起飞。”
“塔台呼叫6103-81200106,允许起飞。塔台呼叫6103-81200106,允许起飞。”
“安全带绑好了吧?”前排的飞行员回过头,问坐在地上的几人道,这架直升飞机乘员舱中的座椅全被拆掉了,因为这可以装下更多的货物、人员。
“扣好了。”
“突突突突突突”引擎的轰鸣忽地变得震耳欲聋,从螺旋桨下生出的气浪撕扯着以直升机为圆心,一定半径范围内的一切,而沉甸甸的机身也在这气浪中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抬起。
“睡会吧,还有一小时安静。”魏溢林说着倚在直升机的后舱壁上,其他人也纷纷找个地方倚着,乘员舱中的机枪手似乎也是出过几次任务的老手了,或许也见过多次生离死别,心也麻木了,也没有主动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魏溢林和秦天武都是说睡就能睡的人,但另外三个就没这么好运了,直升机的颠簸、螺旋桨的咆哮、对未来的担忧,无不如一条蛇,在他们的心头翻来覆去。弄得他们坐又坐不安,睡也睡不着。说起来好笑,在兵营中,睡觉也是一门学问,它还可以分为在野地中睡觉、在颠簸嘈杂的载具中睡觉、在步行军中睡觉等几个境界,几者中,以在步行军中睡觉为最高境界,在许多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许多老兵都达到了这最高境界。若以此标准,魏溢林和秦天武则是第二境界,其他三人则刚刚入门。
睡不着就要找乐子来打发时间,钟文峰的方法是跟机枪手聊天——反正后者也无聊。但聊着聊着,钟文峰便发现,这天不能聊了,因为他跟机枪手聊的话题,实在是大动摇军心了。
“有一次,我们刚将人放下去,一大群感染者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我扳机都快掰断了。”机枪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神涣散,不知是第几次复述着这个故事,“它们太多了,太多了。”
“要不是阿飞拉得快,我们也要死。”
机关枪的火力对任何单个个体而言都是恐怖的,但如果对着的是如浪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种群,那就另当别论了。
“或者我该庆幸,要是这飞机是全武装的,我会更加寝食难安。”
钟文峰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着正靠在驾驶员座椅后的机枪手:“为什么?”
“你们是兄弟,下面的是同胞。”机枪手瞄了钟文峰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手心跟手背,打哪都疼。”
“你说它们要是毒犯、是敌特、是分离什么的该多好?偏偏都不是。”
钟文峰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论它们是什么,自己的心早已被剑刺得千疮百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