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看得出他的心情也不好。
缄语心下一沉,欲言又止,却最终仍是什么都没有说,与之对视片刻后匆匆带了阿竺离去。
泾渭分流在两端,暗房内如聚而不凝的团雾,困人临于阵下而未可坦诚。他们极为短暂地隔了那层墙对视。
“准皇亲国戚,深夜外宿也就罢了,何必同孤苦娘俩过不去?既没品还掉侯爷您的价。”云卿安脚步未动欲进不进,垂目缓声道,难得地带上了少许的刻薄之意。
“怎么,云督要来讨我的罪?东厂的网可拉不了这么宽。”司马厝向前倾身,饶有兴味地盯着他道,“外边都把我传成什么了,混账到了什么程度,欺负谁了?”
云卿安抬眸深深地望着他,说:“不是好话,可咱家也不是不听得。”
反正一个字不信。
“原先就是拜你所赐,也该耳熟能详才是。”司马厝歪着头嗤笑了声,用脚背一勾将一张花梨木椅子拉到自己近前,“椅子在这,你过来。”
云卿安那隐于琵琶织袖下的手指节几不可查地蜷了一下,他却没有依言过去,神色流露出几丝复杂。直到司马厝不耐烦地催,他才闷声道:“侯爷成了公主裙下之臣,本就与咱家毫无干系。令叔父驻边有功,回京述职,在这关头,自是毋须看何人脸色,更是不必借靠区区佞宦的庇护。”
放了,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回不去朔北了。不知是否该庆幸。
司马厝沉默了片刻,忽而轻笑出声,说:“毫无干系?云督的脸色,我从来都看不清。拐我上榻暖被,即是你给的,所谓庇护?”
呼吸陡然一滞而喉间哽涩,云卿安眼睫轻颤并未答话,在司马厝面前,他其实从来都不知所措。
是庇护吗,是吗?他竟是不能确定了。自身尚是苟且,滥局中弄一时之权迫之低头,万一真的是他自私自大呢?只怕非护而害。
“承蒙提点,这才没至于一股脑地找霉头触,说起来,还该道声谢。”司马厝却是起了身,缓缓朝他逼近,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讥诮,眼神平和。
是在护着他,他知道的。
是真诚的,可云卿安却不敢信了,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下意识地往门框边后退想要同他划清界限,他的手腕却被紧握住,身撞上旁边摆设的挂木之时,一声突响便使得门外边守候的番役们心下一紧。
“督主可有碍?”祁放最先反应过来冲到门边,以刀鞘抵着门缝急切问道,能看得见的影子消失不见了,他半晌没能听见里边回答,急如火烧。
“不得令未可轻举妄动。”徐聿摁住他的肩头。
夜深露重,风却浇得人一阵一阵地烧。
窗户的插销被司马厝一把拔开了,高楼之上的危感便使人感受得极为真切,云卿安微眯着眼,被迫以腰背抵着窗沿,他只能手上用力地把人搂紧了,尽可能地不回头去看那临渊的背后。
底下琳琅如繁星降落,司马厝却没多少兴趣,低头只见笼华描边,清丽卓绝,话音出口时带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悦,“他动机不纯。”
云卿安只仰头目光柔顺地看着他,却是道:“至少比你听话。”
有目的,还留有用罢了。
司马厝眉梢一挑,报复似的又把云卿安带得往窗外靠出了些,几乎使之大半身都空悬着,惊得云卿安的手上力道再次加重,颤声细语道:“别……”
“不该说的话,云督还是留着烂回肚子里去,用你惯常的口蜜腹剑那套来应付我也未尝不可。”司马厝捧起云卿安的脸,声音带着狠,“别站得太高,不然我会托不住。当初卿安费尽心机把我拉下水,现在要放,早就迟了。”
两不相干,糊弄谁呢?
哪怕知其有着诸多不好,甚至连云卿安靠近他都可能另有目的,以私谋权亦或是别的,但心乱则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