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庄挺着个大肚子,打着呵欠走出屋,一眼看到正弯腰踢腿的陆星华,道:“星华,你挑了水没?”
星华点了点头。
桃庄撇了撇嘴:“怎么不知道帮我也挑两担?灶房的水缸里都没水了。”
星华“哦”了一声,停下手上的动作,走到西灶房看了一眼,四处没找到水桶,便问:“大嫂,桶和扁担呢?”
杨桃庄哼一声:“我家没水桶你就挑不得水?未必分家了连用一下你们那的水桶都不行?”
陆星华见她说得不像话,不想和孕妇计较,便一声不哼地走出灶房,准备回东灶房去取挑水工具。刚走到堂屋前的檐廊下,远远一个人挑着水桶走回来。驻足一看,原来是陆良华,但他步履轻松,似乎木桶里根本没有装水。
陆良华看到星华,顿时松了一口气,叫道:“来来来,帮我挑担水。”
星华挑水是做惯了的,便走上前接过扁担,问:“大哥你到哪去了?怎么没挑回来水?”
陆良华目光躲闪:“你问那清楚做什么?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你哥挑担水说那么多话!”
良华当大哥惯了,对陆星华说话一向带着点高高在上。星华没有再分辨,只埋头做事。这几天等消息内心太过压抑,做点体力活可以让脑袋少想点事。
良华和桃庄对视一眼。桃庄嘻嘻一笑,捶了他一拳头:“还是你心眼多,帮那家挑水,自家的的水让星华挑。”
良华哼了一声:“他有什么事做?一天到晚说什么考大学考大学,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桃庄悄悄说:“我们家大妹是金口,你忘记了?她说过,星华考不上。”
良华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笑道:“还真是。大妹说什么都能应验,也是神奇。咱们好好听她的,将来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桃庄斜了他一眼:“要你说?我现在对大妹好得很,除了带弟弟什么都不让她做。这一次如果事情能够办好,我们家就发了……”
她越说越兴奋,兴奋里又带了些忐忑:“你说,那家真的会发生那事?可是……就这样看着,感觉心里过意不去啊。”
良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有病啊?这种事能够提醒别人么?谁知道大妹说的是真是假。再说了,那老家伙老奸巨滑,谁能占着他的便宜?如果不是真有求于人,我们的事情能成?”
夫妻俩悄眯眯说了一会话,星华安静地挑水装满水缸,这才回到地坪打拳。一套武当太极一百零八式练下来,全身上下出了一丝薄汗。
收式敛息,感觉遍体舒泰,陆星华听到屋里有动静,连忙轻手轻脚走到主屋:“妈,你醒了?”
徐云英受了凉,这几天人昏昏沉沉的,习惯早起的她难得睡过了头。星华问话时,她已经穿好衣服起了身,正站在床榻上梳头。听到星华的声音,她回了一句:“嗯,起了。睡了个好觉
,今天好多了。”
陆星华这才放心,轻手轻脚地去灶间生火烧水,等到徐云英出来时,他掀开锅盖,用葫芦瓢舀了热水倒进搪瓷脸盆里,体贴地说:“妈,你用热水洗把脸,再莫冻病了。”
徐云英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三儿子,微笑点头:“好。”这么好的孩子,希望老天保佑他一定要考上大学啊。这几天他嘴角起泡,显然是着急上火。
搪瓷脸盆就搁在洗脸木架上,俯身就能够着,徐云英将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拿下来,浸泡在热水里之后在脸上用力擦拭,热气扑在脸上感觉很舒服,发出一声喟叹。
陆星华站在母亲身后欲言又止,想着自己打水时乡亲们的调侃:“你大哥良华一大早帮昌寿爷挑水,你们两家这是要互相走动了么?”
大哥到底想做什么?他是家中长子,应该知道母亲十分厌憎陆昌寿一家,自二哥死后两家就交了恶,自此王不见王。当年陆春举考上大学全村人都去庆贺,就徐云英理都不理。
徐云英一生与人为善,极少口出恶言,提起陆昌寿却是:黑良心的、眼睛里只有钱,这样的人等着遭报应吧!
如果不是陆昌寿跳上窜下要分家,徐云英一家也不会勒紧裤腰带借钱做屋。如果不是陆昌寿批斗赤脚医生陆信华也不会送到县医院误诊而死,丧子之痛让徐云英对陆昌寿这个由公婆一手养大却反过来咬了全家一口的白眼狼
恨得咬牙切齿。
自私自利的陆昌寿日子过得很滋润,家中田地房子多,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建立公社之后虽然水稻田都收归公有,但他家人口少、存粮多,日子过得一直比村里其他人要好。
虽然只生了一个儿子,但培养得不错,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县城物资局财务处,娶了个县城里的姑娘,过年过节拎着大包小包回村,陆昌寿不晓得有多得意。
如果不是因为陆桂枝也考上了大学,贴补娘家多,徐云英恐怕要被那陆昌寿活活气死。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感觉都是老百姓的一种美好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