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来和云霜约在了一家茶室,祝凯旋在车里等候,没有进去打扰她们姐妹两个的座谈会。
距离前一次的争吵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了,但是氛围还是很微妙,乍一坐下来对视,简直尴尬得无以复加。
云雾来不太自在地干咳一声,率先装作若无其事开了口:“家里收拾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住进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没有和云霜联系,但是从骆洲那边得到,云霜最近都住校,没有跟干妈哥哥住一块。
“差不多了。”看得出来,云霜也在尽力装作云淡风轻,“就是没想好怎么和干妈说。”
干妈肯定是希望云霜能够陪在身边的。
云雾来:“好好说,别让干妈伤心。”
“我知道的。”云霜点头。
然后俩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一会,云霜再度开口:“哥哥……就是姐夫,来找过我。”
云雾来稍有些诧异,她叫祝凯旋把钥匙给云霜,本以为他会让下属代劳,没想到他是自己去找的云霜。
“他说什么了吗?”
“云霜,你们姐妹两个怎么吵架是你们的私事,我不干涉,但你下次要是再敢拿妈妈的死刺激你姐姐,我对你不客气。”这是祝凯旋的开场白。
云霜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姐姐这么多年来一直从未走出妈妈离世的阴影,甚至不得不长期服用助眠药物来强迫自己入眠。
“我总是想,如果我才是姐姐就好了,那样的话做决定的人就是我。”说到母亲和干爸,云霜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如果当年是她先成年,无论怎样她都会保妈妈,不管这个决定要对不起谁,抑或要付出多少代价,不读大学早早去打工也好,贱买房子也好,置尊严于不顾向男友求助也好,她都会选择让妈妈活下去。
云雾来递去纸巾,云霜没有接,她捂住脸,两根食指分别摁住了自己的眼角,待情绪稍缓,她继续说道:“但是哥哥说得对,如果我是姐姐,我先成年,那么也许现在每天吃安眠药入睡的人是我。”
不顾一切保住妈妈,那么她的余生会被困在对干爸的愧疚中无法释怀。
云霜一直以为云雾来这人生性对亲情淡漠,不管是对妈妈,还是对骆家,或是对她。
但从祝凯旋口中,云霜得知很多云雾来从未提起过的事,比如云雾来兴致勃勃地跟祝凯旋商量怎么把房子的事情告诉她,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惊喜的力量;比如平安夜那天,本来夫妻俩本打算过二人世界,但云雾来怕她失恋心情不好,想带她一起玩。云霜印象最深的,是云雾来不愿意把户口迁入祝家拿拆迁款,因为觉得自己把户口迁出以后,她一个人一个户口本会很孤单。
“很客观地说,你姐姐确实算不上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姐姐,不会对你嘘寒问暖,没有处处惦记着你,但她也不是一个无情冷血的姐姐,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你。即便是看似敷衍的生活费,
但仔细想来,钱真的敷衍吗?毋容置疑,精神陪伴很珍贵,但这绝对不代表物质满足就一无是处。生活在这个年代,想必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楚钱的重要性。”
那天祝凯旋和云霜聊了很多,他全程心平气和,从客观的角度入手,条分缕析地解剖姐妹俩这些年来的矛盾和误会,但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气带上几分显而易见的请求:“妈妈一事上,你们谁都没有错,不管是你想留住妈妈,还是云雾来忍痛放手,我真的完全能够理解你们任何一个的想法。很抱歉我那个时候一无所知,没能站出来保护你们。只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你的谅解对你姐姐而言至关重要,比这个世界上任何别人的安慰都有用。我希望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如果你想通了,麻烦你一定尽快告诉你姐姐。”
“对不起,姐姐。”说出这句话,云霜刚缓解的哭意再度汹涌,这一次她再也压抑不住,泪珠从眼眶接连滚落下来,“我从来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你不要再吃药了,我原谅你……不,是请你原谅我。”
这是云雾来和云霜当了23年姐妹以来,头一次推心置腹的聊天。
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牢固、最稳定的关系。它是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把留着相同血液的人们紧紧联系在一起,即便有再多的隔阂和争吵,但她们仍然是彼此生命里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温岚在《同手同脚》中如是唱:“我们的生命先后顺序,在同个温室里,也是存在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唯一。”
祝凯旋在车里等了近三个小时,等到了云雾来和云霜一起出来。
她们没有亲密地挽手,也没有说说笑笑,但是看到她们的瞬间,祝凯旋就感受到了她们之间那层无形的血缘关系。
祝凯旋下车给她们开车门。
“我想带霜霜去看看我们家。”云雾来说。
云霜向她道歉,她也向云霜道歉,一直以来,她确实忽略妹妹太多,一直把云霜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从今天开始,她想尝试着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云霜。
祝凯旋没有异议:“应该的,欢迎。”
妹妹去看看姐姐的家,天经地义。
“哥哥。”云霜跟他打招呼。
祝凯旋颔首,笑道:“上车吧。”
云霜脚步没动,低声道歉:“那天……对不起。我喝多了,脑子犯浑,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等祝凯旋大度地表示原谅,云雾来接过话茬:“那你哥要是没忍住诱惑,你会怎么做?”
云霜说:“没忍住诱惑那不就是渣男吗,我肯定骂他啊,然后叫你离开他。”
云雾来一边上车,一边问:“你那个同事漂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