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摩挲着手里的金表,一面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随母亲进宫赴宴,是不是就不会有皇帝的赐婚。
可是偏偏他就去了。
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借着窗户纸上一点不甚明晰的光亮,他将金表举跟前瞧了瞧,表针指向,已是深夜一点多了。
陆昀不禁又想到方才那个梦,他隐隐觉得这个梦与自己的婚事相关,拿长·枪的女子会不会就是靖远大将军的女儿呢,可是她为什么要杀他。
就算对方也不满这门婚事,应该是进皇帝老儿的梦里惊扰,怎么就到他梦里来了。
陆昀一面胡思乱想着,渐渐困意来袭,握着那块金表再次睡着了。
翌日,又是读书作文的一天。
助教们则忙着批阅学生们的试卷,两日后考试成绩揭晓,榜单张贴于六堂西侧的一面墙壁上,学生们争先挤在榜下观榜。
国子监现有学子八百多名,每次月考试卷统一,考试成绩分为六等,一二三等国子监给发放银钱,四五等没奖励,六等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陆昀成绩二等,去监丞那里领了一两银子,何思衡与他一起,亦领了一两银子。
从监丞那里出来,何思衡向上抛了拋手里的银子,说道:“这钱来的及时,正好回家做盘缠用。”
陆昀看了看他,说:“这点钱怕是不够吧,你回徽州还是青州?”
何思衡道:“青州。我与几个监生约好了,我们雇辆马车一块儿回去,这点钱确实不够用,雇个车都费劲儿。”
何思衡的父亲何安敏现任山东省青州府知府,母亲弟弟妹妹作为家属随任身边,现下已是腊月,国子监后天放假,从北京到青州要比徽州近的多,何思衡自然是回青州与家人一起过年。
而国子监亦有几个青州府的学生,几人私下商议好了,后天一早便走。本来他们是要骑马回去,可是今年雪多,路上冰冻不好走,骑马又异常冷,大家便花钱雇辆马车回去,暖和不说,路上还能聊天消遣。
“那可以。”陆昀笑着说,随后又把他得的一两银子递给何思衡,“这点钱你也拿着吧,我斋舍还有几两银子,待会儿一并给了你,权当你路上销费。”
何思衡家是当地的世家大族,父亲又出任知府,家里自是不差钱。
可陆昀听何思衡说他家里每月给他的月银固定,而何思衡嗜画,月钱多用来买各种画笔颜料画轴纸卷,每月下来所剩无几。
“若是还不够,我回家去取。”陆昀又添一句。
何思衡看着他,将他的钱推回去,笑道:“不用,我的钱够着呢。”他的钱虽多数用在了绘画上,可回家的路费还是留了的。只是他这个舍友,明明出身贵胄,却无半点纨绔子弟的架子,还要借钱给他,当真实诚的紧。
“走,吃饭去。”何思衡揽过陆昀的肩,二人一道往食堂去。
……
又过一日,腊月初四,国子监给学生们放了年假。
中午时候,陆昀在斋舍收拾毕书箧,转头与何思衡说:“毓臣兄,跟我到我家玩个半日?”
何思衡明日一早才走,这会儿他也在收拾行囊,闻言转过身来说:“改日吧,今日多有不便,改日我携礼到贵府拜访。”
陆昀便道:“到时你人来就是了,何须携什么礼。”
何思衡却道:“既是登门,岂能空手而去,再者这礼是给你家中长辈的,算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陆昀心下好笑,这人还不知什么时候去他家呢,他俩倒先论起携不携礼来,未免不妥,遂笑道:“既如此,我便回家去了,明日路上你多加保重。”
说罢又与候在他身边的鸣舟道:“鸣舟,咱们走吧。”
鸣舟是陆昀的小厮兼书童,年十二,平日接送陆昀上下学,这段时间陆昀住宿在国子监,他则待在家里。
今日国子监放假,他早早就过来了,这会儿手里抱着少爷的被褥,听少爷说回家去,忙不迭跟上。
何思衡送他俩出来,一直到国子监大门口,等陆昀上车时,他又道:“陆昀,来年再见,记得要你家里的长辈给你取字。”
陆昀回过头,予他一笑:“好,我知道了,咱们来年见。”
说罢,坐上马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