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学生们起床读书。
这时候天还没有亮,冬月里天儿又冷,学生们就点了蜡烛,一人一个手炉捂在手里,坐于案桌前背书。
国子监每间教室里都置有炭炉,柴炭由官府供给,均是上好的银丝碳,暖和不说,还没有烟,便是在寒冷的大冬天学生们也不会觉着冻手。
早读课罢,学生们去吃了早饭,紧接着便是上午的课。
广业堂乙班今日正逢习射课。
集贤门内有两片空余场地,是监生们习射的地方,也叫校场。
教射课的是冯教官,三十来岁,长的人高马大,曾是一名武进士。
冯教官将一众学生带到校场,让他们围着校场跑上十来圈,以做热身运动。
国子监的学生有长有少,年龄十几岁至四五十不等,譬如陆昀所在的这个班,十来岁的学生很少,二三十岁的居多,好些个已经成了家,因着平时少锻炼,这些老家伙跑了几步便跑不动了,等到十圈跑下来,他们更是嗓子干疼,双腿发虚,险些去了半条命。
冯教官却问:“身子暖和了吗?”
“暖和了。”大家异口同声。
“这就对了。”冯教官依旧十分严肃,“平日里多锻炼,这样身体才结实,身体好了自然也就有精力读更多的书。”
大夏以武立国,太·祖皇帝曾告诫子孙及全天下的学子,书要读,骑射也不能落下。因此全国上下各大中小学堂、书院、官学都设有御射课,为的就是让学生们不忘宗本,骑射和读书一样重要,读书可以明事理,骑射则能让人身体变得愈发强壮。
民而壮,国则强。
热身过后,学生们又在冯教官的指挥下站成一列,校场中央有个靶子,由草绳编制,圆而厚实,置于木架上。
靶子共有五环,靶心为红色,依次而外分别为黄色、绿色、黑色、白色。
学生们各领十支木箭,以射中红心为最佳,其余向外次之。
冯教官站在靶架旁边,一手拿着学生名册,一手执笔做记录,谁射中红心越多,谁得分最多。
“张珅——”
冯教官点了个学生的名字,该生拿着弓出列,往边上挪了几步,于靶架二十来米处站定,随后从腰上箭筒里摸出一根木箭,搭箭上弦,手一松,嗖一下,木箭飞了出去。
“哈哈……”
这个名叫张珅的学生第一发射脱了靶,其他学生纷纷大笑起来。
“笑什么,”张珅看了眼这些笑他的同窗,艴然不悦,“人都有失误的时候,待会儿轮到你们脱了靶遭人嘲笑时,我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出声。”
接着他又取出第二支木箭,跟第一箭一样,这次又射脱了靶。
一连几次,不是脱靶,就是射在外面黑白两环上,这下不用同窗们嘲笑了,他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等张珅习射完毕,冯教官又点名第二名学生出列射箭。
这名学生倒没射脱靶,可所中不是在黑环就是白环,十次加起来也不比前者好多少。
陆昀站在队列里看着前面几个同窗射箭,很快冯教官就点到了他的名字。
“陆昀——”
陆昀出列,从前面那个同窗手里接过弓弦,又从自己腰间取下一支木箭搭在弦上,手一拉一松,木箭飞了出去,正好射在黑环上。
站在队列里的陆暄就道:“陆昀,你这不行啊,歪好咱们祖上跟着太·祖爷爷打过天下,以军功起家,你现在却连个三环都射不中,也太差劲了。”
陆昀瞅了他一眼,说:“陆暄,你少笑话人,我方才手抖射偏了,论射艺,你还不如我呢。”
古代君子习六艺,礼、乐、射、御、书、算,尤其贵族子弟,从小就着手培养,陆昀出身侯府,平日读书之余,骑射、琴棋也常有练习。
不过到底学的不精,加之天气寒冷,手抖射偏也是常有之事。
而站在陆暄身边的一个年长些的学生却嗤鼻道:“中看不中用,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生了副好皮囊,有什么好嘚瑟。”
这学生名叫郑元霖,是临川伯爵府的嫡次子,年二十四。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陆昀呢?
却原来是两家过去有些瓜葛。
当年陆昀的二姐陆娟到了说亲的年纪,陆老太太和程夫人说的就是这临川伯爵府上的二公子郑元霖。
可郑家嫌陆娟是庶出,配不上他们家儿子,托故将这门亲事推掉了。